连环马!
王鱼望着扯开的四副相连锈迹斑斑的甲胄,脑海里浮现出这三个字。
连环马第一次出现在历史上,大概是五代十国时期,刚好在唐朝之前,而真正被后世人们所熟知,还是源于水浒传,乃大将呼延灼的独门大杀器,曾一度让众梁山好汉们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被金枪班教头徐宁的家传钩镰枪所破。
没想到这墓主人竟也会这连环马的手段,从耳室陈列的其他兵器的腐朽程度来看,这连环马显然还是墓主人的心头好,否则不至于这么精心呵护。
王鱼望着犹自忽高忽低,挥动着手臂的怨尸,心中一股异样的情绪浮现,这货该不会是呼延灼的先人吧。
“……这玩意儿干啥用?”老鲸大喊大叫着,他不明所以的举着连环马甲胄,正左支右挡。
怨尸还在大展其威,王鱼不敢再耽搁,连忙告诉老鲸自己的想法,让他坚持片刻。
说罢,王鱼扯动着甲胄,从怨尸身后绕了一周,四副相连的连环马甲完全展开足有七八米长,为了保险起见,他前后绕了两圈,这才气喘吁吁的招呼老鲸。
“一二三,拉!”
老鲸边和怨尸尽量周旋,边留心那头动作,直到王鱼最后一个字节吐出,他便立马转身,扛着甲胄就往反方向跑去,临了背后还挨上了一爪子,痛的他惨呼不止,连带着扯动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这事说起来扯淡,却是王鱼当下想到的唯一办法,事实证明效果也出奇的好。
怨尸恰巧站在第二副和第三副甲胄之间,随着王鱼老鲸二人玩命的使劲拉扯,两副甲胄堪堪前后把怨尸夹在中间,怨尸虽力大无穷,灵活性就差上许多,又少了一节手臂,且连环马甲胄顾名思义,是披挂在马背上的,面积足够大,怨尸只有一条胳膊和脑袋露在外面,因此只能来回扭动身子挣扎。
俩人好不容易才觅得一线生机,任凭着一股股的巨力将他们摔的七荤八素,却死死的抓住甲胄,咬定青山不松口,因为他俩都清楚,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较力,怨尸好似永不疲惫,王鱼真难以理解它那持续不断的力量来自何处,它就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闹钟,抖着身子不停的甩动。
只是苦了他和老鲸二人,简直就像两条咬钩了的小鱼,被钓上岸后甩来甩去,不知老鲸是何感觉,反正王鱼自己是连苦胆都要快吐出来了,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浑浑噩噩,只剩下一股模糊的意念来回在脑子里回荡。
“不能松手……不能松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耳室里被二人像破布娃娃般的身体砸的狼藉一片,就在这如狂涛怒浪般颠簸不已的时候,王鱼忽而听到两声紧绷得脆响,其中两条索链经受不住怨尸挣扎,先后砰然断裂。
那一瞬间他清楚感受到了从心底传来的绝望情绪,这不入生死不知疼痛的怨尸实在太强大了,不管他们如何的努力,终究难以抗拒。
心灰意冷下,紧绷的神经也随着索链而断裂,王鱼也实在没有余力再抗争,心里直道罢罢罢,看来吴老头所托付的两件半事只能靠他自己托梦了,也不知稍后在阴间相见,他们爷俩会交流些什么。
王鱼脑子里浮现着这些有的没的,早已肿胀酸痛的双手再也抓不住甲胄,整个人被惯性甩在了耳室的墙壁上,双耳嗡嗡直鸣,眼前一阵阵眩晕,只得闭目等死。
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死亡的降临,倒是全身上下如潮水般涌上来的疼痛让他吃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就在他呼痛的时候,一阵悉悉嗦嗦的摩擦声传来,而后便是熟悉的声音抽抽着说道。
“……狗娘养的!这排骨架子忒能作……嘶……老子的腰!”
是老鲸的声音,王鱼一下子警醒了过来,连忙睁开眼,只见老鲸正扶着耳室的墙壁颤抖着身子慢慢挪动,那怨尸则伏到在地面,倒在两副甲胄之间,它的骷髅脑袋滚在一侧,五根利刃般的指甲也悉数折断,胳膊腿的散落一地,模样比他俩凄惨多了。
看着怨尸这副模样,王鱼忽然回过味来,它竟然在最后一根索链未断之时,强行把自己弄到了近乎散架的地步。
绝处逢生的巨大惊喜让人激动难耐,王鱼试图举起颤抖的手,想指着怨尸的一地骨头怒骂两句,没想才一张嘴就化成一阵牵动全身疼痛的咳嗽,一直咳的眼泪鼻涕横流,咳到整个身体像大虾一样蜷缩起来。
直到他艰难理顺了气息后,一股脑挤到喉咙里的千言万语竟说不出一句来,憋了好一会儿,心中所有的惊惧、喜悦才全部汇成一声包含一切情绪的呢喃脏话。
“……***的!”
老鲸一点点挪了过来,然后又走到了耳室门口,再折转回来,就这么来回转了几转,忽而没头没脑道了句:“没了这排骨,他娘的处处都是家的感觉!”
王鱼笑了起来,老鲸也随之大笑,这是他们俩第二次在这座墓穴中有了笑容,但这一次,肯定是最痛快的,哪怕在我俩二十几年的前半生,绝对都是最为舒畅的一次。
历尽千辛万苦,直到最后一刻,尤其是内心都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时,忽然峰回路转,从死亡的地狱升到了生存的天堂,这种巨大的情绪波动,差些让二人热泪盈眶。
王鱼和老鲸足足喘了小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这才勉强站起身,虽然搞定了怨尸,但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
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将近六点钟了,虽然冬天夜长,距离天光大亮也最多不到两个小时左右,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首先最当紧的,就是外面的两个惨死年轻人的尸体,它们多在外面呆一分钟,无疑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王鱼和老鲸一合计,决定先把尸体拖进来再说。
俩人都受了不小的伤,实在无力拖动墓道口的棺盖,正犯难时,王鱼忽而想到之前悄然出现的怨尸,这陵墓里肯定还有其他的墓道。
问老鲸看到怨尸出现在自己背后的时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鲸回忆起则是一脸茫然,直道由于手电筒光线方向的限制,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只是视线一转,就看到怨尸已经站在王鱼背后了。
王鱼见他说不出什么,索性就顺着墓室开始一点点的查看,反正这墓室并不大,左右不过三间,算上墓道,也不过十来分钟就能探查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耗费多少时间,他们就在另一侧摆放着几排陶俑的耳室里发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黑洞,从地上的碎砖块断口处来看,这黑洞应该是新破开的,多半那怨尸就是从这里绕进来的。
“这排骨究竟有没有自己的思想?还会破洞,比我家那条傻狗聪明多了……”
听着老鲸的嘀咕,王鱼心里也满是惊异,细思之下,越想越觉吊诡,可又无法解释,毕竟怨尸已经散了架,话说回来,即便它没散架,他们恐怕也不能问出什么来。
总之,在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王鱼都无法解释怨尸的这种行为,爷爷也不曾说过,他还一度认为这会是自己遇到的最不能理解的事,可直到后来的经历,与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相比,王鱼才明白此刻的幸福。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