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佩佩目送这杨管家的儿子走到转角处,心下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徐踵羽,心想只要把他藏好了,没有抓到人,他们就有没有实际的证据,华筵走到哪里都没有关系。便立马往回走,悄悄从楼梯走下去。到了小花园,满园花开,玉兰洁白,一股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若是放在往年,则是一派春日好气象。但沈佩佩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欣赏,外面淅淅沥沥,还在下着小雨,她也来不及回屋拿伞,双手撑着头就往花园走,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徐踵羽人影,沈佩佩忍不住笑了一声,心想他果然不是愚人,脑袋还算挺灵光,一个眼神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说起来,院子里那棵玉兰,也不知今夕年岁几何,看起来比普通的玉兰粗壮了许多不止,沈佩佩也没有具体量过它到底有多大,只是有日,和周巧慧在院子里面给盆景除草时,突然心血来潮,沈佩佩说想要知道这棵玉兰到底多大,周巧慧难为情地抱怨没有带尺子,沈佩佩灵机一动,拉着她的手便跑了过去,笑吟吟地说:“不碍事,慧姐姐,咱们先用手臂测一测,回去再量一下咱们的手好了。”周巧慧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连夸她比自己聪明。那树旁有一块大石头,上面青苔横生,还有些小昆虫的尸体。沈佩佩小时候从树下溜出来玩时,便是将这块石头当做垫脚石。那时虽然方便,但这回却是难为了她们两个,但沈佩佩是何许人也。记得小时候有个小男孩,没有姓,大家都叫他叫牛儿,跟她玩得特别好,见她时常闯祸,一点都不矜持,而且力气比平常女子都要大,除了自己,同龄男孩打架都敌不过她,便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沈莽夫”,还追着她屁股后面喊,说她是凶八婆,以后没人敢娶她,沈佩佩一听急了,跳着脚,哭兮兮地说要找他母亲告状,这才降服了那牛儿,规规矩矩地跟她道歉。沈佩佩看到那块大石头,想起了那个给自己取外号的牛儿,那日,他坐在这块石头上,笑得十分灿烂,对沈佩佩说自己的父亲要来接他,以后他可能没有机会再找沈佩佩玩了,沈佩佩虽然小,但生下来就心高气傲,觉得人生分分离离,谁要离开也阻止不了,可是心里面还是很堵,便求着他留下来,可牛儿摸摸她的头,摇摇脑袋没说话。沈佩佩沉着脸跑出去,大哭了一场,牛儿搬家那天她也没有去送别,只是每年会派人送一封信给她,她看了,任是怪他当年走得太决绝,所以从来不回。没想到,看到这石头竟然又想起了他,沈佩佩有点生气,便气势恢宏地挽起自己的袖子,还学人家在自己的手心上吐了一点唾沫,使出了吃奶的劲开始搬,周巧慧在旁边看得直直发愣,这丫头也太拼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沈佩佩咬牙切齿地,竟然真的一点一点把那石头移出来了。还来不及高兴,沈佩佩抬眼看去,竟然发现那玉兰树后一个洞,看样子容得下一个大人钻进去。这么多年,这个洞一直未被人发现,这石头刚好堵住了洞口,说不一定是谁故意把它移到这里的,周巧慧生性胆小,不敢进去,沈佩佩便让慧姐姐在外面等,躬身钻了进去。
里面没有想象地那么黑,原来这树看上去光滑完整,但还是有几个小虫眼,阳光从这孔里面透了出来,几只小蟑螂悉悉索索,沿着树壁爬了过去,沈佩佩胆子比较大,这些年来除了鬼让她比较头疼,其他的什么都不怕。她冷眼扫视着这洞,里面除了一些干掉的虫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正准备出来,脚底好像碰到一个东西,她捡起来对着光线一看,是一个发黑的玻璃瓶,瓶口用一个小木塞塞着。周巧慧问在外面着急地问她怎么还不出来,她答应了一声,便把这瓶子揣到怀里,未对周巧慧提起此事。
沈佩佩和周巧慧不想让人发现这洞,但又不能把那块石头再搬回来,便想了个法子,用稻草编了一个草席,围了这树一圈,别人只笑她们还给树穿衣裳,并不知她们的心思,从此这里便成为了她们的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但沈佩佩却时常对着这洞发呆,有时候还哀声叹气的。
沈佩佩悄悄走到那树洞一侧,发现有几跟稻草撒在了两旁,知是有人进去了,沈佩佩谨慎地捡了起来,怕被人发现。
“你在里面藏好了吗?”沈佩佩压低嗓子,在外面喊,但声音好似被稻草吸了一般,并无人回答。沈佩佩有些奇怪,这明明就是有人进去过的痕迹,于是又问了一句,还是没人说话。
“你在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她正准备伸手去揭开那席子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冷冰冰地,吓了沈佩佩一大跳。她转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男子。沈佩佩咯噔一下,心想大事不妙,刚刚在戏台上见过他,当时隔得十分远,看不清脸,但沈佩佩还是一眼便瞧了出来,不是华筵却是哪个,只是不知道他何时在沈佩佩身后。奇怪的是,沈佩佩看华筵虽生得这般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周围却不太干净,印堂发黑,身后带着一团黑影,沈佩佩觉得那影子里面藏了一个东西,仔细一看却吓了一大跳,这黑影里面有时候会冒出一个,好像是人头,但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到是似乎是长头发!沈佩佩不自觉向后退,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实体的‘鬼“,满是担心地看了华筵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他说这件事情,正犹豫间,只见华筵四下瞧了一眼这花园,最后眼光定在那玉兰树上。
“怎么,这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吗?”华筵竟然一改冷酷的形象,嘴角牵起一丝狡猾笑容,像是发现了多年的秘密一般,眼神里面还带着一点得意。说着摘下了自己的黑皮手套,开始朝那棵树走去,沈佩佩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鬼把戏,心想这下完了,也不顾那黑影的动静,便急忙跑到华筵跟前,堵住路不让他靠近。华筵冷眼扫了一眼沈佩佩,见她头发被雨打湿,便摘下自己的帽子,给她挡雨,沈佩佩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了,觉得实在是有些过了,心想,自己长得的确很有眼缘,也算讨人喜爱,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密,着实也有些大胆开放,沈佩佩不禁脸颊有些发烫,便歪着头躲开了。华筵瞧那雨水沿着她额上的刘海流下来,晕了下午精心化的妆,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花脸,变得“面目全非”,实在有些难看,便好心帮她挡了一回雨,哪想她反应如此激烈,也只得摇摇头作罢。
沈佩佩有些着急,心想他位居新军长官之位,顾班长这等人物都对付不了他,恐怕今天是没有办法阻止他。情急之下,心生一计,此事本来不宜说出来,也算是她沈佩佩守了二十年的秘密,但如今情况紧急,恐怕自己也只有铤而走险,才能拖延他,下定了决心,便神秘兮兮地对他说:“华长官,我知道您长期在沙场厮杀,一定非常勇猛,像您这等好汉,恐怕死在您枪下的人不计其数。”
华筵不知沈佩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盯着她眼睛看。
见自己的话管用了,沈佩佩心里甚是得意,但又担心他看穿自己,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心境。“但是有一条人命,您肯定一直耿耿于怀。”沈佩佩眼尖,捕捉到华筵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便继续说,“而且是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死于何种原因,但跟您一定密切相关,相必这些天,您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沈佩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华筵。
“是吗,那她是否有向你托话?”华筵竟然毫无反应,脸上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到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沈佩佩,仿佛在看她接下来会耍什么手段。沈佩佩手心开始冒汗,她没想到华筵竟然如此镇定,即使被人当面拆穿了自己的秘密,也能做到这般冷静,正准备继续说,但见他身后的阴影越来越浓厚,那团黑气起起伏伏,像云一样不停地翻滚,那头竟然直直地从影子里站了起来,一女子穿着一身大红嫁袍,露出的手脚均是枯瘦如柴,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长发披肩,浑身湿哒哒地,还在往下滴水。沈佩佩见那女子慢慢抬起头,那张脸上竟然血迹斑斑,凌乱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好像被人用刀毁过容,完全看不清长相。当下天色已晚,太阳沉到地平线下,本就阴冷的天气,此时更加寒风阵阵,更让沈佩佩感到害怕的是,她手里血肉模糊,好像拿着一件什么东西,幽怨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沈佩佩只觉后背一阵发麻,喉咙堵住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大地冲着华筵喊:“你......你后面”.
华筵见沈佩佩脸色突然变白,双眼惊诧地望着自己,他也觉得后背凉梭梭的,瞬间想起自己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心想,是她又来了吗?就转过头向后看去,但他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沈佩佩眼看华筵转头,与那女鬼面对着面,她转头盯着华筵,以为她会对华筵做什么,沈佩佩心里虽然十分害怕,但也准备挣扎着去拉他一把,但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那女鬼盯着华筵,脸上的肌肉抖了抖,痴痴地竟然从眼角流下两行血泪。
沈佩佩站在那里,见那鬼没有盯着自己,心里想的第一件事便是逃,但华筵还在那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声音,开始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是什么,但突然间,那女鬼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嘴里面不停地发出声音,对着华筵像是要说话,但不知道是不是喉咙发了浓,只能咕隆咕隆,沈佩佩听不清她要说什么。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有些清脆,沈佩佩仔细听到,似乎是风铃的声音,女鬼的反应也越来越强烈,身上流下来更多的水,从嫁袍上滴在地上,竟然汇成了一股小小的水流,顺势向低处的玉兰树流去。这水带着一股尸体腐烂的气味,沈佩佩踮着脚跳到玉兰树树跟上,她不敢碰到到那水。此时,隔着一段距离,沈佩佩看到华筵身上好似有些白气冒出,慢慢地汇集到那女鬼的身上,从她鼻孔里面吸了进去。莫非这就是道士们经常所说的阳气,沈佩佩心想若是这样下去,华筵恐怕连命都不保了,果然,华筵的脸色渐渐变苍白,身体发软,沈佩佩怕他失去意志,华筵身形庞大,本就比沈佩佩高了一个头不止,到时候背着他跑都不能跑,便抱着玉兰树大声喊他的名字,但华筵毫无反应,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到最后竟然连瞳孔都没有了,整个眼睛只剩下一片眼白。沈佩佩倒吸一口冷气,华筵朝着那女鬼跪了下去,脸朝地直直地昏倒。
正慌乱间,沈佩佩的手摸到了玉兰树上的稻草,她突然想到,徐踵羽好像还在里面,不提华筵是不是徐踵羽的追兵,说不定他们两个人,还能把他救出来,便三下五除二去解那绳子,但那阁楼的光照不到这里,黑暗中沈佩佩什么也看不见,慌乱中老是解不开,情急之下一把撕了整块席子。
“喂,快出来我需要帮忙?”沈佩佩朝那洞喊,但是并没有人回答。
“徐踵羽你在里面吗?”里面一片漆黑,沈佩佩觉得有些奇怪,便伸出手进去摸,可是什么都没有,徐踵羽根本不在里面。沈佩佩恍然间想过来,刚刚那么大动静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原来只当是逃难不敢出来,原来他根本不在里面。沈佩佩开始慌了,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庆幸到目前为止,那女鬼都站在阴影里,还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沈姑娘是在找我吗?”半顷,一个声音响起,沈佩佩听出了徐踵羽的声音,四下寻找,但怎么样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你在哪里?”沈佩佩急急地喊道。
“怎么,一下午不见,沈姑娘是有些想我了吗?”徐踵羽口气中带有一丝玩味,不看也能想象到他此刻得意的表情。
“没空跟你开玩笑,我需要帮忙,你到底在哪里?”沈佩佩十分恼火,这人到这个时候还像一个流氓地痞。
“哈哈,你别急,我马上下来。”原来徐踵羽下午都藏在玉兰上,见沈佩佩急了,也不敢跟她开玩笑,“扑”地一声跳了下来,沈佩佩只感觉旁边吹过一阵风,转眼间就看到徐踵羽站在她的旁边,手里拿着那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