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不代表不可能,就如大河很难真的撞碎大山,但很难不代表不行。
张猫听懂了对方话中意思,所以他没有应话,也并未露出焦急和失落,他在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稍顿片刻,高天上的意识再次散下意念波动,说道:“发生过的事总有痕迹,你想要回到原先的身体中,便要找到你的身体留下的痕迹,依照那些痕迹,才能重塑消散的规则,才能重塑你原先的那具身体,然而想要寻到那些痕迹太难,即便我看到所有的规则,但天下规则太多,想要找到一条已经消散的规则留下的痕迹太难,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能够找到你的身体曾经存在的痕迹,亦或者是那些痕迹能够主动的接引你的归来!”
正如高天上的意识所说,发生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张猫曾经存在在世界上,所以他也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可能是一只还未被风沙掩盖的脚印,可能是他随手摘下的一片草叶,也可能是他曾经说过的某句还在风中传荡的话语,甚至可能是他曾经呼吸过的一缕空气。
但这些痕迹都太难捕捉,太难的原因是因为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细小却又真实存在的痕迹,因为这些痕迹很少有人会将其放入自己的记忆中。
而记忆才是最深的痕迹,不仅仅是自己的记忆,还有自己烙印在别人脑海中的记忆,这些记忆便成为了一个人存在过的最深刻的证明。
有些人死了,但他却永远存在,因为死去的人将记忆永远的深刻在了活着的人的脑海中。
但记忆总是显得很虚幻,或者说别人的记忆对自己来说太过缥缈,除非以自己的魂念强行侵入别人的脑海,攫取别人的记忆,除此之外别人的记忆对于自己来说便如雾里看花,明知存在却不真切。
张猫虽然年岁很小,但却也在很多人的脑海中留下了很深刻的痕迹,比如蜀门村的每一个人,比如从元天秘境中逃出来的那二十几人,比如曾经与那二十几人一同见证过他生擒雷龙的各大门派的长老,还有妖月、李三、黑蛋和他的两位师傅,当然对他记忆最深刻的要数与他同生的天生元魂。
因为同生,所以最为了解,也因为同生,所以此刻这具天生元魂便成了张猫留在世间最深刻的痕迹。
同生而未共死,于是当张猫的身体消散,神魂进入那方灰白的世界中时,他的天生元魂便成了他在世间存在过的最好的证明。
……
奉道碑缓缓地向三头犬靠近,沧桑之意越加浓重,而这股沧桑却不同于天地间传荡的那股沧桑道音,前者透着沉稳厚重,犹若万古大山,后者透着缥缈,仿若镜花水月不可捉摸,但两者却都像是经历过无数年时光的流转,在这一刻显现。
三头犬警惕的望着奉道碑,神色中渐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奉道碑并未显化任何惊人之处,只是缓缓的靠近,但在三头犬的眼中,奉道碑却化作了一方看不到底的黑洞,深邃而静谧,不带丝毫恐怖气息,却令他望之而心生恐惧,仿佛那黑洞就开在他心间,正慢慢的吞噬着他的一切。
三头犬的神色中有了挣扎,身体也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其牢牢地捆缚起来,他想要挣脱,却只能在原地不住地打颤。
“你虽不重身体,但没有身体的你,神魂便失去了保护,我虽不能发挥奉道碑最强大的威力,但仅凭他的一丝镇封之力,你便奈何不了我!”
黑蛋的声音传入了三头犬的耳中,却像是为他敲响了警钟,让他从恐惧的挣扎中挣脱了出来,而奉道碑也在此刻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前进,其上的沧桑之意也瞬间消失,重新变回了巴掌大小。
“今天有我在,你就休想杀那两个臭老头。”
黑蛋的声音再次传入三头犬的耳中,三头犬想怒,但他的怒火刚刚升起,却又听到了另一句话。
“不过我也不想为难你,这具天生元魂与张猫同生,既然他还未散,就代表张猫那小子很可能还没有死,你要救这具元魂,也算是在就张猫那小子,所以你我的目的相同,而这小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须弥便不能看着他死在我的眼前!”
黑蛋的语气非常的平静,但三头犬却从中听出了别的意味,他的怒火也被这句话转成了震惊。
“为了一个肉体凡胎之人,你这样值得吗?”三头犬震惊问道。
“有恩报恩,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何况我乃不灭神体,只要能够保留一丝魂元,我便死不了!”
黑蛋轻声开口说道,语气依旧是那般平静,然而太过平静的语气总会让人觉得不自然,所以或许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自然,顿了顿后,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说道:“要说遗憾的话,倒是有些遗憾,本以为被镇封了数万年,逃过了一场大劫,却没想到福兮祸兮,焉知所依。”
说话间,自黑蛋身上缓缓升起一道七彩神光,如同一条七彩飘带,又如一挂彩虹,而彩虹的一头连接在黑蛋身上,另一头却缓缓地落在了张猫的天生元魂之上。
这一刻,天地间不停吟唱着的沧桑道音变得更加响亮,沧桑之意也更加浓重,而张猫的天生元魂身上散出的金光也在此刻尽数变成了七彩神光。
……
灰白的世界中,忽然出现了一条七彩虹桥,那虹桥看不到首尾,但此刻张猫却感觉自己仿佛生出了双脚,而自己的双脚就站在那虹桥之上。
当那七彩虹桥出现在这片灰白世界中时,高天上的意识再次散下了意念波动,而这一次的意念波动不再那么冰冷,也不再那么漠然,仿佛带着点惊讶和不解。
“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存在,为何我不曾看到?”
此刻,张猫忽然感觉自己有了重量,或者说他感觉到了踏实,也或者说这是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他心安,让他不再恐惧和孤独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