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驾崩,是大汉一个极为重要的转折点,笼罩在大汉朝廷上十余年的卖官鬻爵的阴霾即将散去,然而阴云散去之后,人们等到的究竟是青天白日还是长夜漫漫,终究要人们亲自去见证。
对于大部分汉室臣子来说,这无疑是一次疯狂的大洗牌,但对于白俊这种边远地区的官员来说,这又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离石县内,崔州平和白俊正在吃午饭,相比于白俊那喜上眉梢的样子,崔州平显得忧心忡忡,对于灵帝驾崩这件事,两个人的态度截然相反。
“老崔,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白俊大口地嚼着高粱馍馍,眉飞色舞地说:“于夫罗现在蠢蠢欲动,南匈奴又要打乱,正好是我们坐收渔利的时候,你倒是高兴点啊。”
崔州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口中喃喃地点数着白俊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趁着须卜单于和西河匈奴人不和,你横扫了半个西河郡,趁着去卑和诸部落互相攻伐,你又乘虚抢下了整个屠各部。现在于夫罗回来了要和去卑挣南匈奴,你的胃口恐怕又要大开了。我没你那么小人,我现在可要为一些人担忧了。”
“我哪有那么小人”白俊笑着咋了一口酒,半开玩笑地说:“你为谁担忧?难道是去卑。”
“哼,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崔州平没好气的把筷子一扔,抱着肩膀陷入了沉思之中。
白俊撇了撇嘴,撤掉了桌上吃的干净的盘子,把双脚高高跷起放到了桌案上,毫无礼数的顺势躺下,枕着双臂看着房梁小声嘟囔道:“明明当初跟谭羽一起干活的时候,我有什么不会的他都会给我解释。果然老崔就不行啊,小气得要命,还什么君子啊,散人啊,雅士啊,我看就是个小气鬼!未老先衰的老古董!”
“你够了!”崔州平抄起一个盘子丢了过去,怎料白俊信手一抓把它擒在手里,故意惹怒崔州平一样饶有兴致的把玩起来。
崔州平气的牙根痒痒,但是没办法,白俊已经和他混熟了,深知他的性格如何,崔州平就是这样的人,对于不熟悉他的人,他就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人,但是一旦了解他明白他,他就是一个破绽百出的人。
“我懒得跟你个小东西较劲,”崔州平最后妥协的说:“你根本不懂局势,灵帝一死,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制衡朝中的宦官,外戚和士人三大势力,现在士人势微,外戚和宦官必定互相攻杀,无论谁胜谁负,都会造成一批人得势,一批人被清洗掉的结果,我们这些地方官还好,我在朝中还有一个晚节不保的老爹和一个不知变通的哥哥,他们两个会怎样我现在担心的要命。”
“担心个什么啊,”白俊放下盘子,信誓旦旦地说:“万一他们有什么不测,大不了我带着兄弟杀入洛阳,把他们截到离石来,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上要人!”
崔州平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他清楚白俊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他只是不了解洛阳的实力有多强而已,所以才敢如此大放厥词,看来在南匈奴如鱼得水的日子让他的傲气渐渐地滋长了起来。
“你这话,也就在这里说说吧,”崔州平凝神望着远方,幽幽地说:“想要横行京师,你还差的远呢,洛阳的能人多如牛毛,你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小角色而已。”
“我可不觉得”白俊站起身,抚摸着自己的佩剑,仿佛随时都要拔出来,砍向阻挡在面前的人一样。
“老崔,时代变了,乱世一到,你的那些政治手段都会变得比薄瓦片还脆弱,未来将是军人的时代。”白俊拔出剑,目光凌厉地指向了南方。“不管你信不信,迟早有一天,有人可以纸张三千军马,横行京师无人能阻。”
“你个毛头小子就吹吧。”崔州平好不相信地说,“朝廷里的水深着呢,莫说你带着三千人,就算是三万人,也不够那些京城老江湖戏耍的。”
白俊收了剑,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他不打算说服老崔,讲道理一直不是他擅长的。
然而时代似乎总是宠溺着白俊,崔州平怎么也无法想到,白俊的话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变成了现实,只不过,以三千甲士横行洛阳,将那些老江湖们尽数倾轧而过的人并不是白俊,而是一个将乱世进一步推向深远的人——董卓。
“话说,你不听丁原的命令真的没事吗?”崔州平转念问道。
崔州平所说的是丁原前些日子的一道命令,在灵帝驾崩之后,丁原要起并州全军南下,到洛阳勤王,别并且将并州十营全部带走,一兵不留。
“鬼才要听他的。”白俊果断地说:“我是西河都尉,掌管的是西河兵马,守御的也是西河土地,谁要跟他去皇城啊。”
白俊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他承认皇城的局势就像崔州平所说,水深得很,不怀好意的人浑水摸鱼容易,真忠臣勤王保汉难于登天。丁原若是不怀好意,白俊自然是不屑于和他同流合污的,丁原若是做一个死忠之臣,白俊自然也不想陪着他作死。
更何况,并州的军队不守卫并州,万一让北方的南匈奴,鲜卑,乌桓等胡人趁虚而入,导致并州兵祸弥漫,这罪过有谁担得起?
当然,如果说白俊抗命一点顾虑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丁原手握重兵,并州猛将也不是说说而已,张辽高顺都不是等闲之辈,吕奉先更是恐怖异常。若是丁原有心灭他,他以西河三千兵马还是难以抵抗的。但是权衡之后,他确信,无论丁原是哪种人,在野心或者忠诚心的催使下,丁原都会马不停蹄的赶往洛阳而不会管他。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部下。”崔州平半开玩笑地说。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搭档。”白俊毫不示弱的说道。
“现在住在洛阳的人一定很冷,因为山雨欲来,谁都躲不过。”崔州平最终说道:“要变天了,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