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仲永在印柱里驻留的第七十天。
他又创造了一个新的记录,修炼手印最慢的记录。
今天又是考试的日子,他带着紧张的心情,站到了执事面前。
那执事眯着眼看了看他,心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少年呢?说他是个天才,不过份,因为他那超凡的记忆力无人可比。说他是个蠢才,也不冤枉,区区三十五种印法,怎么就把他难成这样了呢?最快记录可是一天啊!”
想着想着,随口说道:“结子-丑-亥,连甲-癸,以金终。”
仲永抬起左手,认真的用拇指,在指节纹和指节上掐着,最后,成功在右手无名指上结束了全部的手印。
执事眼前一亮,又道:“结辰-寅,连丙-丁-壬,以木终。”
仲永又艰难的完成了。
执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点点头,道:“恭喜你,仲永,你终于通过了。”
方仲永躬身施了一礼,没有任何的表情。
为了这个考试,为了以后能够顺利的研习法术,他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每天,只要醒着,他都要不断的掐动手印,指甲将肉皮磨的红肿起泡,甚至掐破流血,他都未曾间断过。但每次加快速度,他都会出错。
这可悲的运动天赋,真是把他害苦了。
但他从未放弃,甚至形成了惯性,有时候睡着了,都像梦游一般,左手兀自舞动不停。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他还是不能顺利的打乱顺序任意掐诀。
周仁侍奉他吃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平时太过忽视了,以至于现在吃饭还需要人喂。
他颇有感叹,当初练字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写字靠的是手腕的灵活,现在动手指,只不过难度增加了些,又怎么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呢?他从周仁手中接过筷子,一边请教,一边自己动手。
周仁眼含热泪:“十二年多啦!少爷终于意识到了。”
饭粒、菜肴,被他的筷子挑到了碗外,落在了地上。他就弯下腰来用筷子一次又一次的夹,直到放进口中,他才继续到碗里夹。
这几年,他的身体长的很快,才十二岁的年纪,已经有了六尺来高。以前,他吃几十粒米就饱。现在,他必须吃下一碗。饭量的增加,让他必须拿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能吃饱。
今天,他通过了考试,看看手上的茧,他竟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今天只是自己撞了大运。就在早上练习的时候,自己还连连失败。
执事送他和同学们前往将柱。路上,执事拉着仲永的手,低声道:“仲永啊!路还很漫长,越往后,越难走。你一定要加油啊!”
他点点头,心中荡起酸酸的涟漪——这殷殷之托,自己何尝不知呢?这段时间来,自己的眼睛虽然不疼了,但视力却下降了很多,三丈以外的东西,模糊不清。有时候,眼前还会出现点点星斑,伸手不见五指,脑袋也嗡嗡作响。大概,这是病症加深的征兆吧!大仇尚未报,我死不瞑目啊!
带着这沉重、复杂的心情,他随在同学之中,到了将柱。这是玄武亭最后一根柱子,也是最后一门课程,更是最关键的一节,要真正的修炼法术了。
火系最基础的法术,便是火球术。
所谓火球术,就是利用手印调动魄,以魄消耗法力,将体内的三昧之火调动,起于脏腑,合于臂膀,发于指间,于无形中凝出火球,打击目标。
所谓三昧之火,指的是精气神,即眼光、怒气和活力。它们影响火球的大小。一般情况下,最小如橘子,最大如椰子。
这火球术的优点,就是出手较快,消耗的法力很少。缺点是,火球只能以直线的方式飞行,速度一般,容易被敌手躲避。
之前所学,都是基础。所以到了这里的法徒,基本练上几天,就可以出招。
可仲永练火球术,却连个火星也凝聚不出来。因为他手指不够灵活,结印太慢了。往往咒语念完,手印只掐到一半。
一个月,两个月……
“噹,噹,噹。”
亭顶蒲牢三鸣,所有将柱弟子都要立刻到亭中广场集合。
今天是亭长抽查学业讲惑答疑的日子。
七系共九十多名弟子,火系最少,仅仅七个。仲永站在最后面。
王柏亭看看他们,朗声道:“你们来玄武亭的时间不短了,学到现在的地步,也算不容易。一会儿我要先看看你们练到了什么程度,然后再回答你们的问题,帮你们扫除拦路石。回去之后,要抓紧时间整改。因为,我打算在三天后,举办一次七系比赛。获胜系中成绩最佳的弟子,可在我的收藏中任选一件纪念品。”
话音一落,众弟子们一个个欣喜异常,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尤其是站在最前排的七个人,彼此看了看。
仲永也抬头看向周围,刚好看到土系第六人,正是东旭。
东旭也在看他,挤了挤眼。
仲永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刚好王柏亭问了句:“谁愿意自己站出来练一练?这可是好机会哦!”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仲永,见他点头,便道:“嗯。我也正要检查你的功课。到前面来吧!”
仲永兀自不知,没动。
王柏亭一皱眉,喝道:“方仲永,你磨蹭什么呢!过来!”
仲永被惊的身子一抖,旋即迈步出列,站到前面。朝王柏亭一躬,又朝众弟子一躬。
底下人开始低声议论:“看到没?这就是方仲永!号称有史以来最聪明的人!过目不忘!”
“听说了,听说了。前四个柱子,他待了总共不到一天,简直就是个变态!”
“看人家,也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做人的差距要不要这么大啊!”
“看样子他是最得师父重视了,那优胜奖,恐怕定然花落他家喽!”
听了他们的议论,火系弟子们心里好笑:“他?轮到谁也不会是他啊!别着急,马上就有热闹看,到时候别被他牵连,就算烧了高香了。”
仲永自然也听到了底下人的窃窃私语,混不在意,伸左手掐诀:离-癸-亥-辰-申,口中念念有词:“离火东南起,萤火涌四方。汇聚成浑圆,遥指敌定伤。疾!”
只见一串细微的火焰,在他胸前背后缓缓萦绕,盘旋而上,自右肩滑向右臂,来到右手,“噗”的一声,灭了。
因为仲永把最后一个丁印,掐成了丙印,印错了,整套印诀也就失去了作用。
王柏亭一怔,众弟子们除了火系那六人之外,无不是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是这个疑问。
王柏亭半晌无言。
仲永道:“师父!弟子便是有个疑问……”
“住口!”王柏亭勃然大怒,喝道:“你居然能把手印结错!是怎么从印柱晋级将柱的?修道之人,最忌何来?你这与撒谎有什么区别?”说着怒发,将手中戒尺高高举起,在他后脑勺重重拍了三下。然后气呼呼的一甩袖子,离开了。
众弟子一个个更是傻了眼,自己还有不少问题,积攒了很久才得到这么一个机会,还没轮到自己提出来,师父竟然走了!
这一走,再想发问,就要再等俩月!
可是,再有三天就要比赛了!
可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蠢材方仲永啊!
仲永鞠躬道:“诸位师兄师姐,万分抱歉。”
“哼!还以为是什么天之骄子,却原来连手指头都玩不明白!猪蹄子尚且分瓣,连头蠢猪也不如么?”一个水系弟子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出言嘲讽。
火系弟子中,大师兄王旗听了,脸色一沉,冷声道:“嘴巴放干净些!你爹娘没教过你,屎是不能吃的么?赶紧回去刷刷牙,免得开口闭口,臭气熏天!”
那人被他骂得脸一红,跳起脚来,抬手就是一记勾拳。
王旗自然不惧,身子后仰,抬脚便踹。
那弟子连连后退,脸色变紫,左手飞快舞动,仲永在旁看的清楚,正是兑-己-辰-未-巳-水。
一团白雾在那人的上半身丝丝冒出,迅速凝聚,流水般爬上胳膊,在掌心凝成寒冰,头尖尾圆,确是一条冰锥。嗖的一声,夹带风声,飞奔而去。
“尔敢!”王旗见他出了法术,心中极其不悦,动手动脚只是皮外伤,疼痛几下就过去了。若是这样动手,怕是非得见点血了。
他并非惧怕,而是觉得虽然所修法术不同,但毕竟是师兄弟。
既然对方出招,自己怎么也不能示弱,至少吓唬他一下。至少,还能在比赛前,探探他的底。
当下,他掐指念诀,速度很快,准确度自然非是仲永所能比拟的了。
就见一团暗红的火球,狭着炽烈的火热,迎着冰锥飞奔而去。
自古水火不相容。
这或许也是两系弟子间最大的间隙。
其他系的弟子们见打了起来,刚好看热闹,也就都没急着走,作壁上观。
就见,那冰锥如矛,火球似盾,自相矛盾,不知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