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主治医生一番交谈之后,孙进拉着莫慧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问道:“伯父的情况,我都清楚,你不用太担心。主治医生是我读研究生时候的师兄,人不错,你就放心吧。”
莫慧长长地松了口气,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虽说自己向来独立,但是遇到父亲突然生病这样的大事儿,她还确实是慌了神。如今,孙进像是一个有力的臂膀,将这种焦虑硬生生地挡在了门外。她心里是踏实的,也是有些窃喜的。这大概就是天意,即便是自己有这种那样的理由想要逃避一些问题,终究命运会指引你去朝着最理想化和合理的方向去发展。可是,所有的情感如果只用合理两个字来解释似乎就简单了。认识高级的动物,解放了双手,学会了直立行走,这样让他们更希望被拥抱、被接纳、被理解,心与心的相通看着很容易,却需要历尽艰辛。
就这样一晃一个月的时间,莫父的身体逐渐开始好转。孙进更是忙前忙后地马不停蹄。莫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对这个还未正式认亲的女婿表示了肯定。晚上,安顿好父亲后,莫慧跟母亲躺在同一张床上,瞪着大眼珠子看着天花板发呆。莫母拍了拍她说:“我看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你也不小了,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知女莫若母,莫慧一直迟迟不肯谈及婚姻大事,多半跟之前的情伤有关。终究过不了的是自己。莫母通过这一月时间的观察,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明显的看得出,孙进对自己的女儿很是上心,也是一个懂得孝顺老人有责任心的好青年,工作不错,职业更是没得说。莫母心里有些乐开花,这是自从老板生病之后唯一让她觉得顺心的事情。
莫慧没有看母亲,眨了眨眼睛,撅着嘴吧:“你是嫌弃我嫁不出去了不成?”
“你说你这么多年跟我们斗气,连家都不回,你爸每到你的生日都会亲自下厨房做一份你爱吃的炸酱面。七年了,从未断过。”说着,莫母眼角有些湿润。
“都怪我,我欠你们太多了,以前的我太自私了。”莫慧一把搂住自己的母亲,像是失而复得。
“你没有亏欠我们,我们也确实没有去真正理解你。如今,我们都老了,多么希望你有个好归宿。就算是我们九泉之下……”
“妈,你说什么呢?不允许这样想。”
“莫慧呀,我们不能陪你一辈子,女人终究是要找个好归宿的。庞之初就是千好万好,终究都是命数,你们没有那个缘分。”
莫慧眼泪决堤。血缘的爱是没有时间和地域限制的,在岁月的长河里,反而让你在困窘之中发现它的可贵之处。人总说自己认识自己,但是自己究竟能看清楚自己多少?命里劫数多,即便是歇斯底里地想要透气过来,想要给自己千万个理由去拼的过天意,可能吗?兜兜转转,直到回到这里,仿佛就是回到了童年,想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家里的生活算不上富裕,但是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莫爸从未吝啬过自己口袋里的钱。女儿富养,这是莫爸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即便如此,莫爸从未宠溺孩子,独立的个性是童年时代养成的,每每遇到难题的时候,莫爸总会让莫慧自己去处理和面对,而他给女儿最多的就是鼓励和信心。母亲更像是自己躲避风雨的港湾,这些年,她从未怨言,始终像是一块柔软的海绵吸纳着所有的酸甜苦辣。莫慧骨子里的热情大概是继承了母亲,她们太相似,都很乐观,却往往容易忽略到彼此真正的需求。记得当时要离开家跟庞之初到另外一个城市的时候,对于从未说出过任何一句狠话的莫母却打了女儿一记耳光。就是这样的耳光,让莫慧头也不回地一走就是七年的时间。两个有着血缘的女人从此隔阂,从此陌生。
莫慧紧紧抱着母亲,竟然莫名地睡着了,她觉得从未的放松自然,仿佛是回到了婴儿时期。倘若那个时候有记忆,想必那是最幸福的时光。曾经,她是那么理所应当地拥有整个世界和关爱。
第二天醒来,莫慧就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餐的声音。这是一个女人最繁忙的时光,在这无数的清晨,她为自己的女儿和丈夫,挥舞着油盐酱醋,奏响着生命里最丰满的技艺。莫慧肆意地伸着懒腰,猫在被窝里迟迟不肯起床,像是在享受这难得的惬意,心里满满写着:回到家,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