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进在这里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回去了，医院里一堆的事务还等他处理。莫慧躺在床上辗转反复，想想这样的日子倒是也算是惬意，没有了纷争和犹豫不决，即便是家里发生了变故，但是总归是一家人在一起，总归是有那么一个小窝可以让自己恣意地横七竖八地躺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的选择就是这样奇妙，倘若当初不曾离开这里，她也许已经是一两个孩子的母亲，有个工作还算稳定的老公，一家几口人算不上富裕，挤在不到一百平的房子里闻着彼此身上的气息，吃着一个锅里炒出来的饭菜，互相埋怨着，然后又抱在一起欢声笑语，岂不是更好？但是早在七年前，她就做出了选择。与其说是因为庞之初离开，倒不如说是自己以为是地离开。她那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可以出去闯闯，见见世面，她不想回到这个一成不变的家，几乎单调的小街小巷，面对步入暮年的父母。因此，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代价，无论怎样，你都得承受，并且饮下岁月的苦酒和甘甜。
莫母做好了早餐叫醒女儿，母女两个人坐在饭桌上一语不发，各自闷头喝粥。莫慧看了一眼母亲，眼角的皱纹开始深深埋进了皮肤里，嘴角也开始变得松软，曾几何时，这个女人是那样的优雅，知书达理，把自己打点的精致而又有得体。如今，那件穿在她身上的白色碎花衬衫好像没记错应该是她走的那年，他们两口子结婚纪念日买的。这些年，她遗失的何止是自己，更是一种联系，与亲情和血缘的联系。
莫母碰了碰女儿的胳膊，说道：“你下周买车票，也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你父亲。老是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别耽误你工作。”
母亲的话语像是一根刺扎进了莫慧的心里的柔软处，然后又快速地被拔了出来，她看到自己仿佛在滴着血。
“再过两天吧，等爸爸情况稳定了。我打算让你们去我那里，毕竟咱们家是小地方，医疗环境不行，还是去我那里吧。”
“你父亲这病，去哪里都一样，满满恢复吧，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莫母顿了顿，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长发说：“莫慧，你的心思妈都知道，不要为了我们委屈了自己，孙进是个好孩子，但是能不能成为夫妻，你自己最清楚。我们做父母的只是希望你能真正地幸福。”
莫慧把头低的更低，她像是鸵鸟一样，藏住自己的悲哀，更想藏住自己的惶恐和不安，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留下来，轻轻地落在那张充满年轮痕迹的桌子上。
一周后，莫慧安顿好父亲的理疗就赶回到了杂志社。
一进办公室，就听见王红杰在大吼大叫打电话的声音，当时的架势就算是看不到她的样子，也能想象到这个女人面红耳赤的程度。莫慧冲着关锐挤鼻子弄眼，一通下来后，关锐偷偷将转椅平移到莫慧身边说：“发火呢，可别进去。”
“怎么了这是？好久没见她这样了。”莫慧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办公桌。
“别提了，前两天她前夫的现任老婆竟然跑到杂志社来，说王红杰是小三，挑拨他们两口子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谁说不是啊？还好意思来。关键是，据那个女人说，王红杰的前夫前些日子给王红杰一笔不小的钱。”
“主编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当初要是为了钱，她就不会离婚的时候把之前的房子都给了那个男人。真是不要脸。”
“不过，那女人来的可是风风火火的，一张嘴闭嘴的脏话，素质真是不高。你说，这男人应该随着年龄增长，审美观应该会提升啊，怎么越活越加倒退啊？找了这路货色。”
莫慧瞥了一眼关锐：“此言差矣，男人就是到100岁也只是盯着女人的脸，皱纹不会说谎，脂肪也不会说谎。男人说爱女人，没说爱她的法令纹啊！”
王红杰静静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闭着眼睛在沉思。莫慧敲了敲门走了进去。王红杰显得很从容，丝毫没有被刚才的情绪所影响。
“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别这样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要太生气了，多少我听说了。”
王红杰往后欠了欠身子，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莫慧深知，这个女人内心有着怎样的强大，即便内心暴风骤雨般，她的脸上却只有风平浪静的淡定。
“晚上有时间吗？陪我一起坐坐。”王红杰忧伤地看着莫慧。
“下班后一起走吧。”莫慧站起来走到王红杰身旁，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