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挺得住的,但松绑后两腿一麻,到底是呛了几大口水。卫士怕我淹死,慌忙将他提了出来。套了个黑布头罩。倒是免了狼狈。
泡了一天一夜的水,没有大的副作用,但是刚一出典狱,我就被门口的风吹了个趔趄,这绝不是故意作秀,是真的太冷了啊。
狱卒看我的模样,那里还有逃跑的能力,就没有刻意的押解我,一边去开囚车的栅栏去了。端伦家治下,还鲜有逃犯呢!
这囚枷并不大,只有一米高矮,被束缚者只能跪在里面,原本囚车是用榫卯结构锲牢靠了的,现下要打开也不太容易,旁边的几个狱卒也都来帮忙。
我双手被缚,又罩着头罩,没人认为我有机会逃跑,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我拥有水玉。
“站住,一声娇喝,”白溪假意来追,人却早已腾空而起,戒备森严的永安城,没有白溪为质,哪里有脱身的机会。
我使出幕术,吹开了黑布,一时间风声阵阵,吹沙走石,倒像是罩下了真正的黑幕,只是这次蒙蔽的不是我,反倒是一众狱卒。
从风起待到沉寂,攻防之势逆转得容易。
人生大起大落,靠的主要是运气,或多或少的努力只不过是些诱因罢了。
不计法力损耗的飞驰在鳞次栉比的房顶上,普通的侍卫狱卒那里能追上,出城之后,白龙早已备好了快马。我冒着大雨而去。边防早已戒严,不得已,我奔向皇朝腹地。
我记得,这个也叫做声东击西。
四月的雷,代表了雨,最适合逃亡,泥泞会拖慢追兵的脚步,会深陷曳马的蹄。
看着伊川荡古丰消失在雨幕之中。白溪才收回目光。
“哥,谢谢你!”
“他活着比死对我们更有利!”对着妹妹,白龙尽量温柔,但却又不敢过分流露出自己情感,只有心硬,才能在家族中维护自己和妹妹。
白溪挑起了灯笼,悦动着的火苗照在白龙年轻却又凝重的脸上,轻声嗫嚅道:“我知道,你也是真心想救他的。”
“不,我只是按照家族的吩咐办事”白龙怕妹妹说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话,坚定地辩解道。
白溪说:“昨日听到判决时,我就想过救他。”
“放肆”白龙装作很生气,转身走了,只有避过妹妹的目光时他才敢深深地叹了口气。
山中的雾气来得厉害,从林中走来,浑身的衣物可以拧出浊水,阴冷潮湿的气息很不好受,再加上遍地的毒物。路,甚为难行。
我放下手中粗陋的矛,从巨大树根的夹缝中掏出引火菌,小心地吹出火种,妄图生一堆火,陪伴寂寞的我。
这种引火菌我之前并不知利用。我也从没试过,不料却是这般好用,干干的蘑菇掰开来里面尽是海绵状的结构,点燃火种,可以稳定阴燃上很久。
我发现它,只是因为我常常做一个又一个迷离的梦。我的梦教会了我很多。
支离破碎的记忆之湖开始只是荡起了涟漪,但现在,它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决堤,像山洪一般的决堤呀。记忆在翻滚,挣扎,冲突,在破除牢笼。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死了,就自己活下来了。为什么,祖国啊!为什么,你们是要让我成为伟大祖国的叛徒?
懦夫,你是伟大祖国的叛徒,快逃命去吧。一张张鲜活的士兵的脸开始浮现在我的眼前。
以远东的东华人民共和国和西利亚的苏维民主联盟国,领头对抗西方帝国主义发起的核战。已经一百年了。
蓝星的重启键已经无可避免地将被按下。
在那个野外的夜晚,一个伟大而骄傲的文明以那样一种形式出现在现实的世界,一个强盛而先进的文明只靠一个卑微的人的记忆而存在。
当然,还有,一起来的还有他那现在还不曾利用的强大的诸元计算能力。他不知道自己,将要能够呼风唤雨。但是,他,真的能够承受吗?一个文明之重!世界观的崩溃带来的改变不止一星半点。
······
当我醒来时,正好遇到一只乌鸦在我头顶啼叫,我正是被它吵醒,这只不详的鸟!母亲曾经说,乌鸦会带来厄运,它们会盯上垂死的人,等你咽气时好来大快朵颐你的血肉。我自然不会给这只叨扰的傻鸟好脸色,远方的天际还是一片黑暗,明天天一亮,我又该如何逃脱下去。
我随手捡起石头,掷了上去,结果,石头砸坏了我脚下盛水的大葫芦。唉!!!
部落与皇朝的战争一日不歇,我便一日要受到皇朝政府的追捕。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不能为自己所掌是多么的可悲。或许有一天。我能够为自己做决定。
没错,待我脱身回乡,定要出人头地。我鼓起勇气,颈项昂起。
可是上天总是喜欢折磨苦命人,我才刚刚发奋,就好巧不巧的碰到了追我的赏金猎人。
没错了,看来乌鸦确实是会带来厄运。现在颈项上放着一柄云头刀,后面又架着一杆虎视耽耽的铳枪。
“诶,表海拍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您不愧为十三要塞数一数二的猎人,今,看来是小弟沾光了,倒是省了一番功夫。”那个拿着铳的人说。
比公氏涌清大人,听说你可是监狱的老人呢,可是怎的就不见你擢升呀,干了十来年了,大半夜的还得和我一样干着这苦差事啊!”那比共氏涌清听到这打趣他的话面上也不恼怒,微微一笑道:“咱们大人高风亮节,任人唯贤,小弟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哪敢奢求大人青眼相待呢。”
我听着这话,看来他们只是一对临时组合,甚至颇有些争功德意味。不觉好笑。
那比共氏涌清见状用铳顶了我一下,道:“公子,请吧。”
长久以来,还没有人如此客气称呼我呢,我又是一阵得意,不知道这次把我抓回去会如何处置我呢,大概是砍头祭旗吧,因为我好像没别的用处了吧。
想到自己的大好头颅便要如此葬送,颓废了一十七年的我也不免为这种结局感到唏嘘不已。脚步也踉跄了起来。
猛风飘电黑云生,霎霎高林簇雨声。
好不碰巧的,竟然下起了豆大的雨。到一处山谷中时,我马失前蹄,连带着用牛皮绳套擒着我的比共氏涌清一同掉下了一段七八米高的土坡,竟然都被摔得七荤八素。
心念一起,求人不如求己,一发狠。暴起咬住了比共氏涌清的手臂,困兽犹斗,鲜血淋漓之下,他放开了拴着我的绳子,我赶紧窜进前面的灌木丛中。表海拍南见状来追。我忽然听到隆隆的异响。而前方的水潭突然变得浑浊,而地表的水却是干净的雨水,莫非。
泥石流,是泥石流啊!天不亡我也。
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这么多奇怪的名词,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它就快冲下来了。
虽说我身手一般,但是博命之时也能够超常发挥,只是略微健步几镫,人便飞也似的冲出,至三米开外方才遒劲落地。
估计进入泥石流覆盖范围,我不再飞逃。况且我双手被缚,又怎能跑得过他们两个。计算时间,我猛然蹲伏在地。
这方表海拍南,始料不及,无从收势。生生地被我一绊,惨然摔于地上。
那比共氏涌清,后发后至,见状欲拉过绑着我的长长绳子,但我哪会给他机会,奋力一挣,抖开了绳子,流转的波动靠着长长的麻绳传导,一路上抛洒雨水,原来梢部像鞭子般浸没在泥水里,毫无挣扎,可现在却是蓦地弹起,如一条活蛇般抖落了浆满全身的枷锁。
紧接着我横身侧倾,表海拍南也尝试拾绳不成提刀便剁,却只斩了铺开的绳子,侧倾翻滚,借着旋转惯性之力,我用绑着的双手全力擒住这时支撑着爬起的比共氏涌清的脚后跟。
右肩一晃,正好击打在他的膝弯弱点,全力横滚之下的惯性可想而知的巨大,下崔盘不稳,膝盖猛然触地,砸出泥坑。
全身也失去平衡,下巴脑袋整个上身被横滚的我抡起狠狠的捶打在了烂泥地面上。铳枪也断为两截。
至此,这个比共氏涌清倒霉地二次摔倒,看来,他是爬不起来了。
我不曾触及地面,身子垫在比共氏涌清的上面,双手这才放开比共氏涌清的后踵,后面的表海拍南顾忌崔,不敢运刀劈砍,稍一迟疑之下我便借着余势滚出了几米之远。
到达一下坡地段,我曲起手臂大腿,只一支撑,整个身子便是斜着腾起,下盘腰腿呼啦几下,便已落地,只是地面被雨水激得松软,站立不稳。
即使是踩着陷没到足踝的泥土,我还是滑开了将近一米,险些又是摔倒。
充盈的雨水由额间流下,被清朗神气的眉毛挡住,只得顺着那脸的轮廓流转,顺着那眉眼流下,顺着那鼻翼流下,顺着那下颌流下。
顺着耳发与鬓角流下,它们流下,唯有嘴角的一丝笑容依然留存。此时此刻,行云流水的动作带给自己莫大的自信,带给自己临危不乱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