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菟莬(tuwen)工作室
高象形坐在靠窗的一组Chesterfield沙发上,柯杨和肖景坐在他对面。他见两个男孩也就二十刚出头,一个阳光帅气,一个英俊内敛,虽然有点犹豫,但觉得试试也无妨,开口道:“我最近在店里办了个专题活动叫做‘我们都是小偷’。”
柯杨、肖景饶有意味地听着。
“我店里卖的东西都是从世界各地收集的物品。专题活动开设之后,我就把摄像头拆了。顾客可以进店偷自己喜欢的东西。”
“偷自己喜欢的东西?怎么偷?”肖景问。
“各自凭本事,只要不被我或者员工以及其他顾客发现,偷出店的东西就算是他的。”
柯杨马上想到这样怎么赚钱呢?
高先生继续说:“店是会员制的,首先要付会员费,而且在活动期间,每次进店都要付进店费。至于能偷走多少价值的东西,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如果员工看得严,或者顾客多的话,很有可能什么都偷不到,柯杨想。
肖景问:“被偷的东西多吗?”
“不少。偷东西的天赋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的偏好和方式不一样。”
“那高先生是想让我们做什么呢?”柯杨直入主题。
“如果是普通的东西被偷了,这都是我意料之内的。”
“难道是有贵重物品被偷?”肖景向前挪了挪身体。
“贵重物品被偷,也是愿赌服输。”高先生笑笑,“但我关注的这件东西并不贵重,我以为是不会有人偷走的。”
那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柯杨想。
“但这样东西,对我来说却是极其重要的。”
“是什么?”肖景好奇地问,心想他要是想到这样东西会被偷走,当初一定不会摆出来了,现在一定很后悔吧。
“一张唱片。周玉苓的唱片《四季》。”
柯杨一怔,这张唱片是周玉苓早期的,相较于她其他的作品而言,并不是很有知名度。
肖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看了看柯杨,接话到:“这张唱片,有什么来历吗?”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只是对我个人有些特别的意义。所以,我很好奇是谁拿了这张唱片。”
“你想让我们帮你找出这个人?”柯杨问。
“是的。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既然我自己设置的游戏规则,我也要遵守,唱片,我也不会再要回来。”
“这找起来可不容易。”肖景对柯杨说。
柯杨点点头,不知高先生的会员有多少,真要一个个找的话,虽然不是大海捞针,也不容易。
肖景见玛丽亚端着甜品走过来,马上起身走去接过甜品,端到高先生面前:“高先生请尝尝我们的甜品。”
“好的,谢谢。”高象形一边接过甜品,一边从包里拿出三张会员信息卡片,递给对面的柯杨和肖景。“我想,应该就是他们三个人当中的一个。”
三张卡片上分别是两女一男。
“这位是陈太太,我的老主顾了;另外这两位是新顾客,都是年轻人。”
柯杨的目光被其中一个年轻女子吸引了,他拿起拿张卡片,肖景也凑上去,“是个美女啊,许呈露。”会员卡上印着顾客的照片和姓名。
“恩,这女生来过几次,有时候会和我聊几句。另外一个男子就像是随便逛逛,每次待的时间也不久。”
他们同时也看了看男子的照片。“蒋已时。”肖景低声念着。
高先生尝了一口甜品,意犹未尽地说:“嗯!这味道很特别哦。”
“那是!我们店的甜品师手艺一流,高先生以后常来坐坐啊!”
“一定一定。那委托要拜托你们了,酬劳方面,你们定。”
聊完之后,他们打算第二天先去高先生店里考察一下。
他们送走了KEYCOFFEE的第一位顾客,也是第一位委托人。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落日余晖伴着阵阵秋风,吹落了梧桐树叶铺在思铭路上。柯杨望向窗外,心想,咖啡店开张了,又出乎意料地来了一位委托人。自己开咖啡店的梦想算是实现了吗?但却觉得不太真实,好像一下子这梦就会醒。
他回了回神,问吧台正帮着玛丽亚整理物品的肖景:“这个委托,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先见见那三个人吧。我最喜欢认识新朋友了。”肖景边说边不断递给玛丽亚她要的东西,两人已经很有默契,玛丽亚一直对着他微笑。
柯杨说:“既然会偷唱片,一定是喜欢周玉苓,或者喜欢那个时期的音乐,要不就是对这张唱片有特殊的感情。”
“就像你一样。”
“恩,我也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了。”柯杨平时不怎么听音乐,特别是流行歌曲。如果问他最喜欢的歌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周玉苓的《秋》,这首歌是专辑《四季》中的一首。爱好音乐的肖景时不时会给柯杨推荐各种歌曲,柯杨始终不为所动,也很少听流行音乐。没想到这次的委托竟和柯杨扯上了微妙的关系。
“真是太巧了!这歌现在几乎都没什么人知道,电台也早就不放了。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们可以在咖啡店办个沙龙,以怀旧音乐为主题,用周玉苓作海报。”
“好主意!这样那个人一定会来参加。沙龙的广告同时在高先生店里做!我就知道你总能想到好办法!”肖景拍案叫绝,兴奋地走到柯杨面前。
“不知道能不能奏效。”柯杨不像肖景那么有信心。
“肯定行!”肖景一直认为柯杨能力很强很有想法,但他却不善于表达想法和展示自己的能力,不去把握机会。以前每当肖景遇到问题,柯杨都会用心给他出主意,渐渐地,肖景不断得到周围人的认可,也越来越信赖柯杨,同时柯杨在肖景身上也看到了自己的价值。肖景开朗的性格到哪里都是风云人物,而柯杨满足于远离人们视线,默默站在他背后为他骄傲。柯杨从没有想过要走到台前,又或许,他想过,却不认为自己做得到。而肖景的双手从未停止要将他推到舞台中央,让他接受万众的瞩目,释放他的光和热!这是他应得的,这也是他真正想要的,肖景这么确信着。他对柯杨无话不谈,但这样的想法,却没有告诉过柯杨。
次日,柯杨和肖景来到高先生的店里,高先生带他们参观了店铺。100平米左右的店铺,由一排排展示架分隔开来,每个区域都有一定的私密性。零元杂货铺其实是个概念店,出售各种各样特别的单品,但说是杂货铺倒也没错,各式各样的物品应有尽有,书籍、唱片、装饰品、日用品,没有统一的风格和元素。有简约的日式用具,有色彩斑斓的民族服饰,也有严谨简洁的物品,这些东西混搭在一起却别有风味,毫无违和感。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只是欣赏,也会觉得很有意思。
柯杨快速浏览着店铺看着布局和陈列,肖景的目光却被一本彩绘书吸引了,他认真地翻阅起来。
高先生走来,解释道:“这是柏拉图的对话集,我的一个朋友整理了一些内容加上自己的想法并配上插图。”
肖景嗯了一声,并没有搭高先生的话,继续看书。
“你喜欢的话,这本书就送给你了,作为见面礼。”
肖景这才回过神来,“不用,这本书我是喜欢,不过按照你这里的规则来。”他自信地笑了笑,把书放回原处。
柯杨走到唱片区,这里按语言和年代整齐地摆放着磁带、CD、还有黑胶唱片。他扫了一眼,大多都是他不认识的歌手和唱片,在华语歌曲栏里,他看到了周玉苓的唱片《红》,这首歌曲立马在他脑海中播放了起来。
“天边的日出是红
夕阳的渲染是红
你的热血是红
我的爱情是红”
记忆中那把旧藤椅在空屋子里,随着歌声,摇摇晃晃。
“你也听过周玉苓的歌吗?”高先生问。
柯杨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是的,听过。”
“在那个时代,无人不知的周玉苓,在现今这个时代知道的人却也已经不多了。一代巨星况且如此,我们这些人,也许几十年之后,就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下一丝痕迹了吧。”高先生淡淡地说着这些话,却并无半丝伤感之意,仿佛是一件最平凡的日常小事。
“我倒觉得这样是最令人宽慰的,不被人评说,不留下印记,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怎样活着,保留自己世界的完整。”柯杨不假思索地接话道。
高先生站在柯杨左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这个男孩子在之前交往中话都不多,看得出家境优越、教养很好,原来估摸着可能是家里长辈让他开店。听了这番话后,倒是令高先生对他更有兴趣了,也开始对他的表现有所期待。
柯杨说完这些话,只觉得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有一股力猛地抽出深藏在心中的声音,一下子宣泄了出来之后只留下虚脱和不安。
高先生说:“不过,一首歌虽然写在了几十年前,但却可以不断承载各种各样的记忆,这也是音乐的魅力。这份魅力,是世世代代不变的。”
柯杨点头。
这时,一位女子走进了柯杨的视线。约25岁左右,乌黑的中发,一双圆圆的眼睛透露着如水般的灵气,白净的肤色让人感到心旷神怡,鼻子小巧,鼻梁挺拔,嘴唇水润光泽。她身穿一件V领水绿色毛衣,一条白色长裤和一双白色的镂空皮鞋。
“许呈露。”柯杨想起会员卡上的照片。
许呈露没有看见他,往店的深处走去。柯杨的视线却一直跟随着她,脑海仍回荡着周玉苓的歌声。
“你觉得是她吗?”肖景走到柯杨身边问。
“不确定。”柯杨回答。“我不大相信直觉这回事,还是要观察。你呢?你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只对我感兴趣的女人直觉准。”肖景笑嘻嘻地说。
柯杨、肖景跟高老板谈了谈他们的计划,高老板很欣赏这个主意,同意他们在店里贴广告。他们离开后,高老板在思铭路的马路边点了根烟。秋风吹起阵阵落叶,叶子被吹起又落下,吹起又落下,像不断挣扎着飞起的麻雀。他想起了周玉苓的《秋》,那是他小时候常听的歌。
“我站在别离的港口,
看着天际的海鸥,
等待着你归来的时候。
别离在某年的秋后,
现在是又一秋的午后。
我还在原地念你温暖的胸口
我留给你的是沉默的问候
你留给我的是无尽的等候
最后的最后
又是一季孤独的秋后
风吹着叶叶随着风
如你是风为何不带我一同远走
风吹着叶叶随着风
若你不归为何让我苦苦等候
我留给你的是沉默的问候
你留给我的是无尽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