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冬天,荔枝捧着个银色簪花手炉,见着自家小姐又在发呆,便将手炉塞在小姐手里。
陆听雨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量而烫到,吓了一跳,嗔道“死丫头。”荔枝吐了吐舌头,“小姐,冬日寒凉,你这样开着窗户,少不得要受凉的。”
陆听雨心里烦闷,她居住在外祖家已经一年,上月才根据父亲的手记寻到了他的暗庄,那人将父亲生前最后一封信寄给了她,只是她反复思量半月有余,也不明白父亲的深意在何处。耳闻荔枝这般说,她解释道“今日心里烦闷,开窗透透气儿。”
荔枝拍手笑道“小姐,我前儿听春秀说这安阳伯府有一处梅园,想来这梅花也开了,小姐不如去赏梅罢,也比在这吹风强的多呀。”
安阳伯府确实有一处梅园,盛开的都是白梅,衬着这雪景,倒是别有一番滋味。陆听雨点头道“也好,荔枝你将我那件兔毛披风拿上。”
那梅花虽受了雪冻,却开的更加繁盛,点点朱红花蕊点缀其中,加之晶莹剔透的花瓣,幽香阵阵,醉倒行人。陆听雨积郁散去,心头微微欢喜。
“什么人!”
陆听雨回首,是一个青衣小厮,是大房嫡子林清书的小厮林九。
林清书在房内念不下去书,便想着出来走走,谁知走到梅园边上时,却见着了一个美人。那人身材匀称,一头青丝如瀑而下,只随意绾了,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被寒风冻的红彤彤的,看起来还有着些许可爱,只是那眼神却比这隆冬的冰还寒凉。
见着是这样的美人,急忙让小厮闭嘴,凑到美人身边,像模像样的躬一躬身,这才开口道“姑娘,这梅园的白梅可还合意?”有这样气质的姑娘一定不是丫头之类的,怕是妹妹请来的玩伴,也不知是那家小姐。
陆听雨见着上辈子自己痴心错付的人,面容青涩,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谁也想不到,这个人为了荣华富贵,居然连喜欢的人都可以算计。
上一世,她父母双亡,一个孤女寄人篱下,性子难免有些古怪,家里的姐妹们都不怎么爱搭理她,只有这个表哥,一直愿意与她玩笑,开导她,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少女的心就是这么的容易波动,她喜欢上了这个表哥。他说,待她簪发时,他就禀明祖母,娶她为妻……
她满心期待着,却在祖母大寿之日,被骗去后花园,那里等着她的是被下药的赤阳侯世子!在那里,她失去了贞操,失去了名声。祖父厌她不知廉耻,却又不忍看她失魂落魄,求了皇上赐婚,这才得了个正妻之位。可若是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是不是正妻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不知道该恨赤阳侯世子,还是该恨这林清书。
林清书见小美人根本不理他,面无表情直直的盯着他,心道“难道我最近又添风姿?竟迷的这小美人神魂颠倒。”心里不免得意起来,更想显摆一二,也不在意陆听雨没有理睬他。
接着又说道“这梅花嘛,自然还是北牧国养的最好,北牧国地处极北,天气寒冷,梅花受了寒气,开的更为娇艳。这白梅,也是从那里传来。”林清书凑上前去,嗅得满腔清香,对这美人越发满意起来。
陆听雨听了他说的话,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了,就是那儿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又见林清书轻佻的动作,连赏梅的劲儿也没了。她讥笑着“表哥,表妹还有事,就不陪你赏梅了。”也没有欣赏林清书的表情,带着荔枝就走了。
林清书在原地皱眉苦思良久,也没有想起来那个表妹现下来了府里。林九提醒道“少爷,那是姑母家的陆表妹。”
林清书愣了愣,才想起来确实有这样一个表妹,一年前来了府里,只是平日极少出门,很少有人认识。想到他刚才让这女子洗刷了半天,他就一阵胸闷,又安慰自己道“一个孤女罢了。”抬头看了看这梅花,只觉得天寒地冻的,有什么可赏的,还是回去读书吧。
陆听雨急忙回了自己的小院,展开了那张信纸,仔细看了看,不错,就是那里了。“梅盛之处”,本以为是梅园,没想到居然是北牧国!
北牧国居于神月大陆最北端,天气寒冷,谷物萎缩,不善种植。可牧草却极为鲜美,牛羊成群。北牧国的冬季漫长,牛羊在冬季极易死亡,百姓食不果腹。每到这时,北牧就会骚扰明月王朝与嘉临王朝的边境地带。
抢夺粮食与女人,扰的三国不得安宁。陆谨言在二十年前的三国混战中脱颖而出,自此镇守北疆,被北边人多有接触。陆谨言的存在阻碍了北牧的扩张,这最后一封信,便是让暗庄警醒些,可惜,信到时已晚。
既是北牧国的算计,若没有内应在背后捅刀子,娘亲也不会说是被害死的。只是这内应究竟是谁呢?父亲的旧部下?还是朝廷奸臣?
陆听雨握着信纸,心头惶惶,这些人中,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