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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念头通达

二十多年不见,汪通不花多少力气,就在家族中打听到了她的情况,昔年如同知心大姐姐一般照顾过自己的汪芸,在汪通入选内门弟子不久,她便嫁人了,嫁给了一位李姓的外门弟子,夫妻二人以培养灵蚕为主业,也种植些灵药、仙麻,已经在青莲城郊外有了自己的家园和一份小小的产业,汪通在城中雇了辆马车,小半天工夫就找到了。

应门的是一个颇为机灵的小伙子,见到汪通一身道韵盎然,很是恭敬。不一会儿,便有一位面团般的土员外出来见礼。让汪通吃惊不小的却是,这看着像土财主的家伙,竟然也是一位筑基修士,汪通剑意一闪即逝,就知道了他的斤两——却是用丹药和各种非常规的秘术勉强堆出来的筑基修士,道基轻浮,连自家那位前辈汪明剑修士都远远不如。汪通身上一瞬间发出的森然剑意,令这员外哆嗦一下,立刻更加阿谀了。

进了厅堂之中,喝了两口茶,寒暄几句,汪通便道明了来意:“李员外,我是齐临府汪氏的旁支,当年被选入宗门,曾得到族姐姐汪芸的照顾,近日业艺小成,得蒙师父恩准下山,特来拜谢的。”

“汪道友真是仁义啊!”李姓员外简直笑成了一朵花,“我这就让内人出来。”

记忆中甜美而认真的少女已经变成了一位有些富态的妇人——汪芸最终的修为还是练气五层,虽然比之凡俗要强出很多,战斗能力不输给一些先天武者,也能够施展一些法术手段,但在真正的修行界看来,却基本算是一个局外人罢了。两人也不再拥有少年时代的亲昵融洽,汪芸重逢儿时朋友的喜悦仅仅是一闪而过,剩下的却是羞恼、羡慕和拘谨的复杂情绪,汪通的出现,似乎又让她记忆起了当年对长生之路的憧憬和渴望,青春年代里对那个神秘世界的向往与倔强,终于都输给了沉重的现实。

“弟弟修行有成,真是可喜可贺啊,不枉你我相识一场了……”汪芸花了一些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脸上挤出貌似欢快的笑容,嘴里吐出种种吉祥的恭维话……但两人心中都明白,他们的道路已经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形同陌路了。

这种感怀让汪通都有些暗自震撼了,仙凡殊途,天人之隔,这些话他早已经听闻,但真正面临这种现实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

“姐姐看起来好富态,好福气,弟弟我也就放心了。”她的丈夫虽然是筑基修士,高过汪芸不少,但显然对自己的老婆还算疼爱,穿金戴银自不必提,汪芸虽然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但看着保养极好,常人看去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汪通仅仅粗略地观察,也能察觉汪芸用的是青莲城中出产的价值不菲的名牌香粉,并且身体轻盈,显然是常年有灵食供给——就算青莲城这里灵食易得,价格便宜,对于一个并无什么前途的修士来说,完全称得上待遇优厚了。

汪通拿出了一个玉盒,递给汪芸道:“昔年我曾许诺要送姐姐一枚定颜固髓丹,今日特地为践行此诺而来。”随即又向那李员外道:“承蒙姐夫对我家姐姐的照顾,我观姐夫筑基时多有些不妥当,寻常丹药都难以治疗,需要有擅长治疗和炼丹的修士对症下药,专门为姐夫调配丹方,方有可能稳固道基,助长修为,我这里有一枚筑基丹,应该能换得本门的修士出手一次,还望姐夫能够收下。”

筑基丹是非常知名的丹药,但实际上,同样名为筑基丹,辅助修士筑基成功的丹药,却是或多或少有一些差距的,例如青莲宗内部供给的筑基丹,其丹方就针对本门的功法经过精心改良,由丹霞峰一脉的高阶修士专门炼制,对本门弟子筑基帮助最大,效果最好,负面影响和后遗症更是几乎没有,但这种内部使用的筑基丹仅仅供应给内门弟子使用,外门弟子虽然也能通过宗门善功兑换到筑基丹,但那就是一般的大路货了。因此汪通拿出的这一枚当年筑基时节省下来的筑基丹,价值反倒在其次,关键是最适合本门修士,对无一不是牛到天上的炼丹师来说,也有很大交换价值。

这么大的手笔显然震惊了两位,汪芸首先想起了什么,惊讶地问道:“弟弟你难道已经是真传弟子了?”——显然是回忆起了昔年汪通要当真传弟子的豪言,“姐姐真是高看汪通了,不过蒙恩师玄机子错爱,汪通得到了神女峰嫡传弟子的身份。”

这对两位外门弟子而言也足够惊人了,李员外几乎三跳了起来,总算是筑基修士,勉强按奈住了惊呼。夫妻两人对望一眼,李员外最后拘禁地连连作揖道:“道长,道长,此事与我们家而言实在是大事,请容我夫妻两人商议片刻。”

………………

片刻之后,两人再次走进客厅,竟然是一付如释重负的表情。

“弟弟,您能来看姐姐,姐姐很欢喜了,但姐姐如今对修道之路并无多大奢望,就算服下这枚定颜固髓丹,也难有什么大进步,你姐夫能博一个筑基修士已经心满意足,现在的法力,用来培养灵蚕、栽种灵药也足够了,就更不必浪费这等灵丹了……如果弟弟真想报答姐姐,只要在修行之余还来看看姐姐,姐姐就心满意足了。”

汪芸如此真诚地答复汪通,汪通不过讶异片刻,也明白了汪芸的意思,失笑道:“今天,是弟弟我鲁莽了,……现在快是午食的时辰了,如果不嫌叨扰,姐姐可否留弟弟在此用饭?……”

很显然,面对传说中的机缘,小夫妇两人最终选择了退让。

汪芸夫妇的选择怯懦吗?恐怕有一点。

汪芸夫妇的选择合适吗?未尝不合适。

但关键是他们做出了他们的选择,并且将坦然面对结果,这才是正确的。

汪通安步当车地往回走,沉静在自己的思索里,恍惚之间,汪通只觉得自己的心头更加空灵玄妙,步伐之间,气息之间,乃至筑基修士与天地灵气的沟通之间,都更加生动了几分。等到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走过了三十余里路程,接近青莲城郊了,汪通深吸一口气,默运法术,确定刚才自己神游之际并无外魔侵染,这才进入青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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