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看到铁苍鹰,薛沛吓得从张钰背上跌落,颤声道:“就是他……”张钰勃然色变,连退数步,双手紧攒枪杆,紧张万分的盯着铁苍鹰。
薛苑茗却安之若素,向铁苍鹰盈盈施了一礼,道:“小女子薛苑茗见过铁老前辈。”
铁苍鹰原本似睡非睡地眯着双眼,闻言双目猛地一张,眸中精光四射,两道匕首也似的目光缓缓扫过四人,铁苍鹰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道:“你就是薛澜的女儿了?”
薛苑茗道:“正是。”
铁苍鹰道:“深更半夜,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跑到这里,”眼睛瞟了一瞟古维扬,接着道:“莫不是想和这野小子私奔?”
古维扬气得脸色通红,正欲开口,却听薛苑茗道:“苑茗得知铁老前辈驾临此地,特来探望。只是秋夜甚凉,铁老前辈露宿荒野只怕多有不便,倘若因此染了风寒,可就是苑茗照顾不周了。”
铁苍鹰丝毫没有发怒:“这你尽管放心,老驼子身体好得很。”他拍了拍车厢道:“这是这里面的小子身体可是有些不太好。”
薛苑茗脸色变了变,瞬即展颜笑道:“铁老前辈乃是名满天下的高人,怎会难为一个无名小卒?前辈真会说笑!”
铁苍鹰忽然哈哈大笑,连声道:“可惜、可惜!可惜却是一个女娃。”他目光一凛,盯着众人背后冷冷道:“薛澜,你生得一个好女娃!”
铁苍鹰目光及处,从那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那人身材颀长,一手持枪,正是薛澜。
薛沛看到薛澜,登时大喜道:“爹爹你来了!”
薛澜脸色铁青,走到薛沛身前,出掌如风,在薛沛身上拍了几下。薛沛身体一震,突地跳了起来,道:“我能动了!”
铁苍鹰嘿嘿一笑,道:“你与我在庙外相斗,暗中却让这女娃偷偷溜进去将人救走,还命人在这里备了车马,端的是好算计。”
薛澜道:“我原以为是被元人鹰犬发觉行踪,这才预留后路。若早知是你,也不会费这么多事了。”
铁苍鹰道:“你既准备举家避难,想必已带着那本书,快些交出来,免得我动手。”
薛澜道:“那本书是何等重要之物,我岂能随随便便带在身上?”
铁苍鹰冷哼道:“那要搜过才知道!”他凌空而起,双手做爪,兀鹰捕食般向薛澜扑来。
薛澜面色凝重,脚步一错,长枪挽出朵枪花,向铁苍鹰面目刺去。张钰赞道:“好一招‘梨花拂面’!”一挺枪,向铁苍鹰小腹刺去。
铁苍鹰在空中陡然一转,两支枪都刺了个空,薛澜正欲挺枪再攻,却见铁苍鹰人影一闪,薛苑茗与薛沛的后颈已被铁苍鹰抓在手里,登时动弹不得。
薛沛骇极道:“爹爹救我!”薛澜面色惨变,一双手哆嗦不停,几乎连枪杆也握不住,急道:“手下留人,薛某认输。”
铁苍鹰阴测测道:“那本书呢?”
薛澜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铁苍鹰道:“说。”
薛澜道:“你当真是为七星堂而来?”
铁苍鹰道:“我虽然不是七星堂中人,但素与七星堂交好。此处是幽冥教势力范围,七星堂不好出面,才请我出手。你千万不要以为有幽冥教为你撑腰,我就不敢杀你。”
薛澜正在犹豫之时,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渐行渐近,紧接着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灯火就在前方,总算有人家了。”
另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道:“这一路走来,十室九空,能寻到一户人家倒真是不易。”
古维扬只觉着两个声音颇为熟悉,正自思索,已有两个人骑着一头青驴与一匹骏马走了过来,借着灯火看去,这二人正是梅文馨与海无涯。
梅文馨有些惊异地看了看众人:“这里好多人……”待看到古维扬,不禁惊道:“原来是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难不成真的遇到了山贼?”
古维扬苦笑道:“二位还是快些走吧。”
梅文馨看了看铁苍鹰,道:“我为什么要走,莫非被我猜中了?”
薛澜道:“二位还是快走吧,这是我们的事,与二位无关。”
梅文馨嘴角一翘道:“怎么,莫非这山贼很厉害?”
铁苍鹰皱了皱眉,冷冷道:“哪里来的野丫头,好不聒噪。”
梅文馨眉毛一竖,跳下青驴,横眉道:“你果然是山贼。”
铁苍鹰不禁怔了一怔,怒道:“是又如何?”
梅文馨道:“行走江湖之人,自然是要行侠仗义,除恶扬善。”这句话说出口,她自己不禁都佩服起自己来,只觉说的甚是高明,十足的老江湖口吻。
却不料薛澜睁大了眼睛,叹道:“这位姑娘怕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不知轻重深浅,还望铁前辈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铁苍鹰怒极反笑道:“好!好个狂妄的小丫头,就让老子来看看她是如何个除恶法!”身形一动,势若惊雷闪电,双拳似天际流星,向梅文馨迎面打来。
这一招暴怒而出,凌厉绝伦,眼见便要将梅文馨立毙当场。
薛澜心中惊骇,想要施以援手,已然不及了。
梅文馨亦未料铁苍鹰来势如此快,仓促之间不及躲闪,“呛”然一声长剑出鞘,迎着铁苍鹰来势一剑反撩过去,不求伤人,只求能缓上一缓,脚步却急速向后移动。
寒光一闪而逝,梅文馨已退后丈远,铁苍鹰却伫立当地,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缓缓道:“好剑!”
梅文馨出了一身冷汗,面色煞白,犹自不住喘息,听了铁苍鹰的话,她才忽然发现铁苍鹰胸前赫然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梅文馨手中握着那柄长剑,剑身澄白如冰,一滴滴殷红的鲜血从剑尖落下,在地面迸溅开来。
铁苍鹰盯着长剑道:“竟然是天山寒铁剑,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铁苍鹰仗着一身横练功夫,寻常刀剑伤不得他半分,方才不知对方手上乃是利器,又不免对这小姑娘心存轻视,一招之间,竟大意失荆州,伤在了梅文馨手上。
但若不是先前他已有内伤,身形移动间慢上了三分,梅文馨非但伤他不得,只怕自保都困难的很。
铁苍鹰忽然仰天长啸,其声凄厉无比,众人只觉耳膜震荡,摇摇欲坠,烦闷欲吐,铁苍鹰身形倏而如一烟冲天,十指弓如鹰爪,漫天缤纷的爪影疾风骤雨般击向梅文馨。
这正是以强凌弱,刚猛绝伦的淮南鹰爪功,但在铁苍鹰手中使出,才真正有了苍鹰雄冠苍穹,捕食飞禽走兽的气概。
薛澜大喝一声长枪如毒蛇吐信,刺向铁苍鹰后背,铁苍鹰听风声已知后面有人袭来,出手快速在梅文馨剑身上一拍,身体借势向后一翻,薛澜长枪刺了个空,收势不住,向前飞扑。
梅文馨正使剑向铁苍鹰胸膛刺去,一招使出蓦地发现头顶赫然是薛澜,大惊之下硬生生的收住了势,剑尖堪堪擦着薛澜衣服划过。
铁苍鹰凌空翻了个身,一双铁爪般的双手如影随形,又抓向梅文馨的天灵盖,梅文馨方收住剑势,此刻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危急之下,头勉强侧了一侧,铁苍鹰手虽落了空,却抓在了梅文馨双肩之上。
铁苍鹰一招得手,手上便要使力捏碎梅文馨的琵琶骨,一运真力,突觉胸口一震,一口真气无论如何也提不上来,但梅文馨琵琶骨被制,无论如何挣扎,也绝无法挣扎逃脱。
铁苍鹰深吸一口气,欲强使力,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旁边忽然有个人影一闪,将梅文馨扑倒在地,两人滚到一起,已滚出数丈远。
铁苍鹰力道使空,心中自是怒极,待要上前,身体忽然又震了一震,脸色变的血红,接着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目中忽然现出骇惧之色,如同见了鬼一般,紧接着转身飞掠而去,凌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梅文馨受制于铁苍鹰之时,右肩奇痛,全身使不出半分气力,恍惚中突然被人一把抱住,翻倒在地,鼻子嗅到一股淡淡的男子气息,睁开眼睛看去,却是海无涯将她抱在怀中,一双眼睛中也不知是什么表情,正看着铁苍鹰。
梅文馨一窒,慌乱中用力推向海无涯。
她慌乱中用上了内力,这一推的力道何止百斤,海无涯登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出数丈远,撞到一颗缸口粗的大树上,惨叫一声:“哎哟,我的腰!”便倒在地上,不住的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