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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少林得真经(三)

关于心意把的源流,一说是少林寺僧人千百年来自耕自种,自食其力,在田间劳动时受锄地、掘土、摇辘轳等动作的启发,悟出的一门上乘功法。有歌诀为证,曰:一运意把势法单,它系少林内功拳。拐起毛蓝掌宜吐,起落身法随意变。起如举鼎提口气,发“嗯”声落如分砖。运气宜顺为要旨,落下好似掘地般。夜静练势意集中,形似白猿跳山涧。二运百会达涌泉,行输丹田昆仑转。通往中腕到膻中,三合以后抵劳宫。气从两足向上提,气达周身用呼气。起如举鼎低颚吸,落地分砖气呼出。左右起步循环跳,亮翅展身腾丈余。初练每时三十六,月后九九八十一。天天如一千日连,功到气随走遍天。

还有一种说法,是心意拳大师买壮图传入少林寺的。这里面还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是少林寺主持闻听心意六合拳独步天下,少林寺为武林之泰斗,就想着把心意六合拳吸收进来,闻听当代大师是在周口做皮毛生意的买壮图,就想办法让买壮图来少林寺。主持打发僧人在周口附近的牲畜市场赊了十几头耕牛,说是秋后收成了给钱,因少林寺田产甚多,僧人不打诳语,就很放心的让僧人把耕牛牵走了。但卖耕牛的商人等到快立冬的时候了,还不见僧人来还钱,就去少林寺讨要,僧人们不但不还钱,还放出话来:“甭说是你来,就是买壮图来,也不会还!”商人听到这话,知道他们不是赖账,是想让买壮图去比试武功,就找到了买壮图。买壮图知道少林寺名闻天下,武功更是称雄武林,也想见识一下,就欣然前往。买壮图观看了少林寺武僧的演示,对少林寺七十二绝技赞许有加。住持邀请买壮图演练,买壮图豪气干云,心里也是按捺不住,就练了一趟心意四把捶,歌曰:“出手横拳无敌家,回身挑领甚可夸。鹞子入林加反背,四把鹰捉染黄沙。”其气势恨天不把、恨地无环,一个践步出去一丈多远,买壮图打了一趟缓缓收势,神清气凝,而见他脚步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行清晰的脚印,其功力可想而知。少林住持连连颔首称赞,他把买壮图请进自己的房间,香茶招待,然后说出了八个字:“收徒还帐,不收不还!”而后,双眼看着买壮图,买壮图和住持大师目光一对,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从此,买壮图就在少林寺收了三名弟子,作为回报,住持大师给买壮图讲述了练气入骨、易经洗髓之法。在这段日子里,买壮图边教边练,从不懈怠。有天夜里练到更深人静,忽然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四体百骸如风动树摇,意与术交融,神与体合一,瞬间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孙禄堂听着仙林大师的讲述,心中感慨不已,中华武功可谓博大精深,功至佳境会触类旁通,买壮图与住持大师也是心有灵犀,让心意把绝技在少林寺流传,既丰富了少林武学,对心意拳的发扬也是功莫大焉!仙林大师看重孙禄堂气场内敛,谦逊质朴,是一位可塑之才,就将少林武学的源流、特点及练气之法讲述给他听,对孙禄堂启发良多……

孙禄堂在少林寺住了下来,凌晨也就是三更时分,僧人们就起床上早课,然后各自忙碌着,井然有序。心中暗想,果然是千年古刹,各种规矩已深入骨髓,耳听目染,即使作奸犯科之人也会被感化的,也许佛教的真意就在于此!孙禄堂练了会儿功,便随着香客去吃早饭,回到禅房不长时间,便有小和尚来请,说是住持恒林大和尚有请。孙禄堂不敢怠慢,急忙整理衣冠,随小和尚前往,心想那仙林大师武功已是深不可测,不知住持会是何等样人?功夫、修为想必不在仙林之下吧!

小径蜿蜒,不一会儿,孙禄堂就来到了住持的禅房,小和尚把孙禄堂领到门口,双手合十:“孙施主请进!住持在里面等你了,阿弥陀佛!”孙禄堂也双手合十,表示回敬。然后,迈步进入禅房,见禅房中坐着两个人,一位是仙林大师,另一位看年龄比仙林大,慈眉善目,须发皆白,坐在那里含胸拔背,身形端正,双目若垂帘……见有人进来,双目微开,孙禄堂就觉得仿佛有一道神光如剑扑面而来,孙禄堂心里咯噔一下,住持的内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浅尝辄止之辈实在是可笑之极啊!

孙禄堂毕恭毕敬地紧走几步,拱手行礼:“晚辈孙禄堂拜见大师!”说着深深鞠了一躬。住持恒林大和尚微微颔首,微笑道:“孙施主,请免礼。请坐!”住持指了指他身旁的蒲团,孙禄堂再次施礼:“多谢大师!”随后,盘坐在蒲团之上。

住持恒林大和尚见孙禄堂虽初出茅庐,略显拘谨,但眉宇之间正气浩然,是质朴率真、表里如一之人。便问道:“听仙林说,孙施主曾受郭云深和程廷华两位大师的传授,郭、程二位大师名震武林,想必你的功夫已臻大成,不知来少林寺有何指教?”

孙禄堂听罢,连忙施礼,将自己的学武经过,并听从恩师程廷华的安排,走三山五岳,拜访名门大派,访师交友,磨砺武功的过程简单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少林武功,冠绝天下,晚辈今日前来打搅,是聆听大师教诲的,请大师指点晚辈一二!”

孙禄堂彬彬有礼,不卑不亢。恒林大和尚微微一笑:“孙施主不必拘谨,有话尽管说,老衲年事已高,知道的会言无不尽。”

孙禄堂先询问武术技击之道。恒林大师曰:“技击之道,尚德不尚力,重守不重攻。盖德化则心感,力挟则意违,守乃生机,攻乃死机。彼攻我守,则我之心闲,我之气敛,我之精神勇力,皆安适宁静;于是乎生气蓬勃,任人之攻,无所患也。攻我者怒气上涌,六神暴跳,而不守于舍;于是乎神轻气散,而其力自不能聚,纵一时鼓噪,以镇宁临之,不须与攻杀,片时即自败矣。故练功习技者,宜先了解于此,然后可以有成。”

“拳械与功夫犹火也,善用之固足以生人,若不善用,亦足杀人。故前人云:用火不戢将****,学技不晦将自杀。老纳谓无论练功习技,首须养浩然之气,气沛则神完,神完则力足,力足则百体舒泰,而筋骨强健,心灵性巧;至此则利欲不能侵,荣辱不能动,威武不能屈,风雨寒暑不能蚀,一切邪魔不能贼也,能臻此境地,无论练功习技,所往都可,而可以无患矣。”

孙禄堂听了恒林大和尚的教诲,如醍醐灌顶。急忙又问练武与养气之法又如何呢?

恒林大和尚兴致所致,侃侃而论:“明生死,洞虚幻,悟真假,澄心志,远思虑,绝情欲,摒嗜好,戒暴怒,如斯而已。譬如练七十二艺功夫者,以强健体魄为要旨,宜朝夕从事,不可随意作辍。尤宜深体佛门悲悯之怀,纵于功夫精娴,只可备以自卫,切戒逞意气之私,有好勇斗狠之举。老衲为此言也,亦深恐弟子有好勇之举,终反以功夫杀其身,故尔谆谆相戒也。今之练功习技者,均宜深体斯言,勉自韬晦,以免引火****之祸,而得练功习技之真旨,强身延年,同证善果也。

老子曰: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若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此虽道家之言,老衲谓练功习技者,若能知此,则心静神清,一切好勇斗狠之事,皆可免除;而强身保命之本旨,庶乎可达,练功习技之人,与学道修禅相似,其间不同者,特毫厘耳。皆以强身保命为宗旨,而于精气神三者,尤当善自保之。盖三者如伤其一,则全部被其牵动,所谓一叶落而天下皆秋也。精能生气,气能生神,营卫一身,莫大于此。养生之士,先实其精,精满则气壮,气壮则神旺,神旺则身健,身健则少病,世之练功习技者,于此言亦宜有所领悟也。

功之深者,能以静制动,以清制浊,不显于人,不损于己,遇一切外魔挫辱,淡然怡然,不介于意,任人之笑骂嘲激,而无动于心,神专志一,以守吾真。如此则六欲无从而入,三毒无由而生,神清气静,其功为能,而造炉火纯青之境,以证养生保命之盟,此圣人所谓大智若愚、大勇若怯也。”

武林中都以为少林为外家,武当为内家。今日,听恒林大师的教导,字字珠玑,拨开了孙禄堂心中的层层谜团。时至今日,他才知道武林中所传谬矣,武功并无内外家之分,刻意分为内外家者,实属孤陋寡闻也。

恒林大和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意的点化孙禄堂。孙禄堂见大师兴致正高,鼓足勇气询问起少林寺振寺瑰宝易经洗髓之法。

恒林大和尚沉思不语。仙林大师见状,忙说道:“孙施主,刚才住持已给你讲的够多了,为武一道,最忌一个贪字,只有静心、养气、保神,才能登堂入室,抵达功夫之巅……”恒林大和尚摆摆手,制止住了恒林大师,娓娓说道:“今日与孙施主相见,也是缘分,出家之人四大皆空,无妄无欲,既然孙施主有此一问,想必他有自己的困惑,老衲就帮他解除困惑,也是一幸事也!”

恒林大和尚喝了一口水,眼睛看着孙禄堂,:“《易筋经》是一种内功心法。“易”的含义即变易、活动、改变,引伸为增强之义,阴阳之道也;“筋”指筋脉、肌肉、筋骨;“经”为方法。且云易筋者,谓人身之筋骨由胎而受之,有筋弛者、筋挛者、筋靡者、筋弱者、筋缩者、筋壮者,筋舒者、筋劲者、筋和者,种种不一,悉由胎。如筋弛则病、筋挛则瘦,筋靡则痿,筋弱则懈,筋缩则亡,筋壮则强,筋舒则长,筋劲则刚,筋和则康。若其人内无清虚而有障,外无坚固而有碍,岂许入道哉?故入道莫先于易筋以坚其体,壮内以助其外。否则,道亦难期。

其洗髓之说,谓人之生感于****,一落有形之身,而脏腑肢骸悉为滓秽所染,必洗涤净尽,无一毫之瑕障,方可步超凡八圣之门,不由此则进道无基。所言洗髓者,欲清其内;易筋者,欲坚其外。如果能内清静、外坚固,登寿域在反掌之间耳,何患无成?”

恒林大和尚即兴展示了几个动作,并对哪个动作锻炼哪条经脉,并讲解了“守中”之法,在乎含其眼光,凝其耳韵,匀其鼻息,缄其口气,逸其身劳,锁其意弛,四肢不动,一念冥心,先存想其中道,后绝其诸妄念……

恒林大和尚悉心指导,孙禄堂心领神会,大为感激。转瞬之间,两个时辰过去了,恒林大和尚见孙禄堂禀赋聪慧,对自己所言已领会的差不多了,说道:“孙施主,你我缘分到此,望你好好领会,悉心钻研,必有大收获。你请便吧!”孙禄堂知道,易经洗髓为少林不传之秘,别说是外人,就是寺内武僧也不会轻易传授,今日住持大师将其心法告知,实在是自己的造化。想到这,孙禄堂急忙跪下,“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晚辈孙禄堂拜谢大师教诲!”

然后站起身来,依依不舍得离开了住持禅房,迈出门槛,孙禄堂回首望,见住持挥挥手,道:“去吧!”孙禄堂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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