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秒就接通了,手机那边的声音依旧温柔动听:“是蔻遥吗?”我不由地攥紧手机,按得指节发白。
冷冰冰地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他回来了,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不带任何情感,孤独得可怕。
“谁?”电话那边的人突然变得局促不安,但听得出来带着异常的惊喜,处于谨慎,还是试探性地多问了一句。
“陆,禾,年。”我故意一字一顿地说着,说得咬牙切齿,如果我现在照一下镜子,会被镜中那个被嫉妒吞噬的丑陋自己感到羞耻,犹如妖艳绝美的罂粟花爬满全身,盛放着腥臭腐烂的毒液,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泡,热气腾腾。
“他,真的回来了?”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悲,可我总能感觉在此之外的苍凉和悲伤。
“我没心情编这种无聊的谎话,他现在去找你。我打电话来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忍着波涛汹涌的泪意平静地说着。
“你放心,我是不会见他的,这么多年都熬过去了,现在又能怎样呢?”明明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说出的话却是像历经沧桑之后的荒凉,叫人无奈又心疼。
“苏景沐,我真他妈看不起你,当初那个为了和陆禾年在一起情愿被女生孤立的苏景沐去哪了,当初那个死都要生下和陆禾年的种的苏景沐去哪了,当初那个被退学兼职打四五份工的苏景沐去哪了?我一直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就缩回你的破龟壳里了,窝囊废!”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只想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蔻遥,这些年你为我们俩付出太多太多了,他回来该弥补的是你不是我。其实,见你第一眼我就看得出来你对禾年不只是兄妹之情,你比我更适合和他在一起,请你替我好好照顾他。”她耐心地解释着,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而我却被吓得愣在那里,原来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如此明显了吗?明显的连旁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为什么他始终看不到。
“够了,苏景沐,我就讨厌你这副滥好人的样子,我陆蔻遥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施舍,感情是我自己的,你们谁都管不着,他爱的只有你,要我说几遍你才会信,还是你故意让我在自己心上多补几刀,提醒自己这里有多痛!路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想让自己和他错过一辈子那你就继续所在你的千年烂龟壳里好了!”我愤怒地咆哮完后把手机扔在了桌上,像瞬间被抽了骨头浑身瘫软在地上,整个房间静得只剩下窗帘被风吹动地哗哗布声,还有,我咬着手腕任凭眼泪汩汩冒出眼眶却不敢发出一句无助求救的哽咽声。
我终究明白从八岁到二十岁的这段感情里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一个人为他哭,一个人为他笑,一个人为他走走停停,一个人为他心如刀绞。我是个吝啬的人,不舍得把这份我小心翼翼保护了十二年的感情分享一点点给别人,包括陆禾年在内。就像那个意大利人曾说的:“我爱威尼斯,但我从来不敢把它说出来,因为我怕说出来,它就不是我的威尼斯了。”我害怕承认自己对陆禾年的感情早就超过了亲情,因为一旦说出口,他可能就不是我的陆禾年了。
命运使然,上帝给我和陆禾年安排了相似的人生,永远保持着距离的亲密,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亲密的凝视着对方,却无法再多靠近半分,始终做不到最想要的亲密无间,只因为我们是世上最般配最完美最好最好的,兄妹。而她,苏景沐却是能融入他生命的相交线,一点一点切合入他的心,站在比我离陆禾年更亲近的距离,执子之手,岁月静好。
没人知道我有多希望,多希望,用数年的分离来换一秒的相交。
被挂掉电话后的苏景沐,手指紧紧地攥着手机,握的骨节发白,脑海里充斥着六年前的自己和他深爱着的每个场景,那是他们十指相扣的曾经,那是她爱了整整一个曾经的人啊,怎能不疼?
六年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象和他重逢的画面,每次幻想之后都回给自己一个苦涩的自嘲,怎么可能还会相遇?相见不如怀念她终于懂了。
六年后,他回来了,就像一个迟来的包裹不知是福是祸,却要她硬生生的揭下伤疤,然后鲜血从旧患出重新流出,血流成河,却无口喊疼。
“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陷入回忆的苏景沐,她知道,在那扇门的背后就是他,明明想了整整六年,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现在就站在门口,一墙之隔的距离她却犹豫了。“景沐,我是禾年,我回来了,我有话跟你说,你开开门好不好?”门后的声音不减五年前的迷人有磁性,只是少了青涩多了几分沉厚。
苏景沐深呼吸了口气,用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把所有痛楚重又压回心底,铺上一层平静如水的表情后打开了门。
一个人影还未看清就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她,动弹不得,身体的温热迅速传至全身,淡淡的高级布料味塞满鼻腔,苏景沐惊讶地愣在原地,任凭他抱的越来越紧,心里有什么似乎被触动了,在此之前她都没发觉自己还是那么贪恋这个男人的胸膛,一个拥抱比任何抚慰都来得踏实可靠。
“景沐,我。。。我。。。你。。。”冲动渐渐褪去,握着对方的双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面前他担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才能把两人间这空白的六年稀释成云淡风轻,见面后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面对这一脚踏空的六年,想象中的人也遵循着自然规律时过境迁。
“禾年,你先放开。”苏景沐平静地说着,一如既往地温柔得令人动容。
“我不,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把我们分开。”陆禾年声音都有些哽咽,天性里的责任感让他重新变得坚定不移。
“禾年,你先冷静一下,坐下来听我跟你说个故事,好吗?”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地看不出任何波澜。
陆禾年慢慢恢复镇定,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点点头走到沙发前坐下,苏景沐欣慰地笑了一声,似乎在她眼中,他们之前空白的六年从没有出现过,今天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串门。
“只有白开水了,将就一下吧。”苏景沐为难地笑着递了杯水。
接过水杯顺势快速地扫了一眼这间屋子的布置,地方很小所以家具摆得很紧凑,除了一台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冰箱和迷你沧桑的电视机连台像样的家电都没有,但是收拾得十分干净,有一种家的温馨的感觉。再抬头看见眼前的苏景沐,刚才********只想把心里说都说出来,都没来得及好好看过她,面庞依旧清秀端庄,但总有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灰暗衰败,虽然每一根头发都被整整齐齐地梳进马尾,朴素简单的棉麻衬衫明显落后于现在同龄女孩追求的潮流,好在穿的人气质不俗,自始至终不失清雅之美。
“你就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吗?”陆禾年不无心疼地说着。苏景沐笑而不语,坐在了陆禾年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自顾自地讲起了话,“从前,有个男孩,他优秀夺目,但是他却喜欢上了一个平凡不起眼的女生,一次意外女孩和男孩发生了关系。。。。。”还没等苏景沐说完,陆禾年急的从沙发上跳起来,痛苦地看着她:“够了,别说了,景沐,这次来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爸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只要你点头,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