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人沉默相对,并肩走进了更漆黑的巷口。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只有几处灯火忽明忽暗地闪烁的平房区,路口的街灯早就报废,虽然夜晚看不大清这一片的构造,但只走近一步便扑鼻而来的粪便味也让一向没吃过什么苦的陆禾年微微皱了皱眉,而这一切都被细心的苏景沐瞧在眼里。
忽然,苏景沐停了下来,不再往深处走去,只侧过神微笑地望着陆禾年:“我到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简洁而又凝练的感谢,像极了苏景沐大方得体的风格。
“你就住在这儿?”陆禾年打量着四周,说真的,如果一点也不嫌弃是不可能的。
“嗯,穷学生嘛,住这再适合不过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见。”说完苏景沐欲转身离开。
“等等。”陆禾年不加思考地跑上去拦住了苏景沐,却不知道自己这么冲动的原因,更不知道拦下她的理由是什么,他只是不想她住在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嗯,一点也不想。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苏景沐诧异地看着陆禾年奇怪的举动。
“也没什么,只是你一个女生住在这太不让人放心了,走吧,去我家。”陆禾年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理智地回答道。
“不用了,这地方只是看着不安全,其实还行,邻居都熟,不会伤害我的。再说,我一个女孩子,跟你回家,恐怕更不安全吧。”前半句是苏景沐的真心话,后半句是用来打趣他的。
“没,没有。你别误会了,我只是让你今天去我家睡一晚,明天去学校你可以跟老师商量搬进学校宿舍。如果你担心钱的话,依你的成绩,可以申请奖学金,而且我听说学校有发困难学生助学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班主任跟她申请,你觉得怎么样?”这些只是在刚才那几秒内想出来的办法,陆禾年不仅说得有条不紊,而且说服力之强让人难以拒绝。
苏景沐有些动容,心里也不得不惊叹陆禾年的口才,不愧是蝉联三年的省级辩论比赛冠军,再麻烦的事也能在短时间找出行者有效的解决办法,唯一让她想不通的是这么一个让校领导引以为傲的天之骄子,让所有学生都羡慕崇拜的易林高中的神话为什么会为了这么平凡普通的自己做这些事,讲这些话。
“算了,我喜欢一个人自在。不用这么麻烦。”之所以还是坚持拒绝是因为苏景沐的直觉告诉她,他们这样只会越走越近,她不想多生事端,不想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就像一个盲人习惯了黑暗,让他突然走出角落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对他来说未必是幸福。
“可。。。。。。”陆禾年还想再说些什么,苏景沐没有给他机会就转身走了,却没有注意到从某个角落飞出来的空啤酒瓶。
“躲开!”陆禾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苏景沐一把揽进自己怀里,背过身正对着苏景沐,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啤酒瓶的砸击。
只听一声沉闷的击打声随之而来是玻璃的碎裂声,苏景沐紧闭着双眼,纤长细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投在脸上的阴影变得或深或浅,玫瑰瓣双唇也被下意识的咬得发白。“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耳边一阵温热袭来,温柔担忧的声音让苏景沐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头还深深地埋在陆禾年温热的胸口,一时脸红燥热地不知该怎么做。苏景沐像只受了惊的小鹿慢慢探出头,只露出一对乌黑乌黑的眼珠子张皇不安地望着四周围,漆黑如墨的瞳仁和沉闷黝黑的夜色相融在一起,冷冽的月光落在白皙滑嫩的脸颊上却显得柔和不已。
陆禾年轻轻地闷哼了一声,有些怒意地说:“这次是啤酒瓶,那下次是什么,你还打算在这接着住吗?这种地方连最起码的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
苏景沐听了之后,才挣脱开了陆禾年的拥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神色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淡漠平静,“这是意外,平时偶尔才会有,可能是人家喝醉不小心扔的吧,我回家锁上门就好了。”语气里仍透着婉转的拒绝。
“不行,要是今天让你回去才是让我真的不放心,走,不去我家可以,我在外面给你找个好点的旅馆先休息一晚上,住处的事明天再说。”陆禾年倔起来也让人伤透脑筋,无奈之下,苏景沐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就这样,不知何时开始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就在两个人的心里生根发芽,只是苏景沐早些明白了这个道理,成了这段感情里的头位阵亡人。后来,两人在一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年少轻狂,爱也爱得义无反顾,只消两句在一起和我愿意便认为能白首不相离,和苏景沐交往时,陆禾年曾笑称这是命中注定。可谁能料想之后的事成了命中注定的遗憾和悔恨,成了恨也恨的干脆利落。
两人骨子里的固执是他们深爱的根源,在许多年后的现在,陆禾年才恍然大悟也正是彼此的固执毁了苏景沐的一生,造成如今无法弥补的错误。
陆禾年一晃神从回忆里抽离,瞬间感到了眼角的湿润和泛红,顾不得这许多,他一个箭步冲进了母亲的房间,扔掉了以往平和沉稳的外表,一把抓住正在给妈妈掖被角的我的手腕,不受控制地暗暗加大力度,“松手,你弄疼我了!”我尽力保持着冷静,只是脸上痛苦的表情难以掩盖,毫不示弱地怒瞪着眼前这个目光灼灼成海的英俊男人。“好遥遥,快告诉我,景沐在哪儿?”陆禾年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马上松开了手,可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终究还是让我哭笑不得,心脏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苏景沐,看来,我还是输给你了,随即恢复镇定的神色:“不知道,她是我的谁?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去管她的死活?”鼻子里发出的冷哼让陆禾年打了个冷颤,突然对认识了十几年的妹妹有了陌生之感,他第一次从我眼中看到了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比如冷漠。“遥遥,别任性了,我知道你和她一直有联系。”这是你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我撇过头,竭力忍住快到涌出的泪水,锋利的指甲早在不知不觉间深深嵌入肉中,可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意,因为此刻心绞着疼的滋味比这痛苦几十万倍。
陆禾年,你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伤害我,我却还在好奇,你到底还能把伤口插多深。
我抿了抿嘴角,眼眸中的闪过一丝受伤随即烟消云散,自顾自走出母亲的房间,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而身后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我凭着记忆打开了床头柜的最后一个抽屉,里面只放了一张薄薄的纸片、。我把纸条甩在他手上,刻意避开与他的眼神交流,目光清冷地望着窗外“这是她以前的地址,,我不能保证她现在还在那。”陆禾年欣喜地接受纸条,快速地扫了一眼地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揣进口袋里,其实以他的记忆力看完一遍就能记一辈子,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丢掉这个唯一和苏景沐的联系纽带。他急冲冲地离开了房间,连一句敷衍的谢谢都没有留下,虽然这也不是我所希望听到的,但我更寒心他对我的利用只尽于此。房间门嘭地一声被关上然后弹开,挺拔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只能透过模糊的泪雾看见摇摆不定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眼神重回到眼眸,更加凌厉尖锐,很快调整好情绪,拿出手机飞快地滑动屏幕,搜索着一个堆积成灰的联系人名字:苏景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