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走,千头万绪的,好像怎么也静不下来。等到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胡玉儿又走了进来。
“看你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有什么事?”
随意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胡玉儿问道。
我笑了笑,“心神不宁?我怎么不觉得,恐怕心神不宁的是你才对。”
“懒得理你。”
胡玉儿白了我一眼,“我是担心你,上次那四个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真要有什么事,你可别瞒着我。”
我心头一怔,听胡玉儿话里的意思,莫非遇袭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瞒谁也不可能瞒你。”我玩笑一样道,“你来找我,难道就为这事?”
“当然不是,”胡玉儿道,“我来是为另一件事。”
“是这样的——”
不等我问起,胡玉儿便接着道,“今日我到东顺坊去了一趟,沿途看到好几家新开张的酒楼,也是专门经营酸汤鱼。我进去看了一下,里面的陈设布置和我们酒楼没什么差别,却要比我们宽敞得多,并且更加的讲究,而且价格也比我们要便宜许多。我来就是想告诉先生一声,我们得尽早做好准备。”
酸汤鱼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对于行家来说,也就是吃上两回看上两回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人,而且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竞争,我那个世界如此,这大宋朝也同样如此,模仿也罢,创新也罢,谁都想从巨大的利益中分得一杯羹,这就要看各人的手段。
这事早在我的意料之中,酒楼还没开张我便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原本我还以为,不需要等多久,或许只是几天的时间,那些模仿者就会闻风而上,然后大打价格战,每一个参与进来的人,身上的一身好肉到最后全被剔了个精光,只剩下一身排骨在那里死撑着。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看似不多,却让我的酸汤鱼深入人心,成为了一种品牌。这种优势不是短时间就能缩短的,只要我这酒楼不出错,哪怕我仍保持原价,继续开下去也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不能再像往日那般日进斗金罢了。
对于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人来说,只要稍有本钱,要日进斗金实在是太容易了,完全没必要和那些竞争者死磕。
想我那个世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来在这大宋朝都是钱,就像鸡精、味精之类的,就算卖上一两银子一小包,依然会让大宋朝的人民趋之若鹜。
遗憾的是,那玩意我也不会造。电灯电话电视机,这些当然得排除在外,即便我从我那个世界抱过来也用不上,还不如抱过来几箱火腿肠或者几箱方便面。
既然我这里开的是酒楼,当然还得在吃上面打主意。
见我半天没说话,胡玉儿问道:“先生可想好了对策?”
我点点头,“主意倒是有,只是还得麻烦你一下。”
胡玉儿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别忘了,我也是这家酒楼的股东,生意好了我也能分得多一些——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你找人去做几口铁锅——”我说着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画出一口炒锅的模样,然后又画了一把小铁铲。
看着纸上的铁锅和锅铲,胡玉儿皱眉道:“这倒没什么问题,两三天就能找人做出来,只是先生,这两样东西你拿来作何用途?”
我道:“现在不能和你说,总之我有大用。对了,你再给我找几个人,人要年轻,刀工要好,脑袋好使、老实勤快、又肯签长期合同的那种。”
胡玉儿笑了笑,“先生这要求,若是以往,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先生只要把招人告示往酒楼外的墙壁上一贴,多少人都能招得到。”
“有这么神奇?”我有些惊讶。
胡玉儿笑道:“先生可能还不知道,昨日先生发五贯奖金的事,现在早就传开了。今日已有好些人上酒楼来询问,问这里还招不招人,有人甚至还托店里的伙计丫头留意着。真要把告示贴出来,还不得把酒楼的门给挤破。”
当然不可能贴出告示,真要贴出去,人头攒动,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请人的事最后还是落在了胡玉儿头上,东京城里就她最熟,手艺秉性怎么样,店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一天很快过去,还没等到酒楼关门打烊,高俅就已经在办公室里摆开了床铺,“呼呼”地很快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路上遇袭让高俅兴奋,原来睡觉一向很安静的高俅竟打起了呼噜。
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噜,简直要折磨死人,即便我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然后用被子将耳朵堵上,那呼噜声依旧从我的耳朵里钻了进来。
几次从床上坐起来,想把高俅从床上拖起来,可每一次又都忍住了,不为别的,就为高俅今日拉着我逃命时的样子……
等到我好不容易适应了高俅的呼噜声,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就听到门外传来赵大一声叱喝,“直娘贼!爷爷等了你们一个晚上,就怕你们不来!”
声音未落,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其间还夹杂着呼叫声、怒吼声、哀嚎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听得我胆颤心惊,生怕自己这一方落败。
这晌间,原本将呼噜声打得震天响的高俅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被子一掀就跳下床来,露出一身紧身衣——原来这厮早有准备!
就见高俅手一伸,抓住放在床头的的哨棍,一口吹灭桌上的蜡烛,再几步冲到门口,然后往门边一靠,嘴里道:“先生莫要惊慌,有我高俅在此保护,没人能伤到先生一根毫毛。”
我急忙道:“我不要你保护,你赶紧出去帮忙。”
高俅坚持道:“我不出去,我要留在屋里保护先生,以防歹人冲进来。”
我怒道:“你他娘就是怕死!”
高俅道:“我高俅并不怕死,但就像太史公说的那样,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为先生而死,我高俅比泰山还重。”
若是我手里有刀,怕是早上前把高俅这厮给剁了,“你到底去不去?”
话音刚落,就听王进在屋外喝道:“屋里的人都不要出来,免得被无故伤及。”
听到这声音,高俅呵呵笑道:“呵呵,先生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不出去,是王教头不让我出去。”
遇到这样的厚脸皮,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没过多久,外面的声音停了下来,紧接着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
“谁?”问话的自然是守在门口的高俅,那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是我,王进,把门打开,我有话要和先生说。”王进在门外答道。
高俅没有开门,而是道:“稍等,等我把灯点亮了再说。”
王进在门外低喝一声,“****的高二,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
高俅道:“听是听得出来,就怕王教头被贼人用刀逼着来叫门,高某不得不防,还请王教头多担待些。”
“就这门还需要叫,老子一脚就能踹开!”
……
两人说话的工夫,我已起身将桌上蜡烛点燃。高俅这才打开房门,放王进进来。
进了门,只见王进身上沾满了血迹,浓重的血腥味进门就能闻见,依旧带着几分杀气的脸,让人不禁为之胆寒。
王进没有理会高俅,径直走到我面前,抱拳道:“先生,贼人一共来了十五人,包括一个把风的在内,没有跑掉一人。”
“我们这边有没有伤亡?”我问道。
王进点了点头,“除了我和吴二之外,其他三人都带了一点伤,不过也不碍事,休息几日便好。”
“那些贼人有没有说是谁让他们来的?”我又问。
王进道:“先生应该知道,除了那四人,还会有谁?”
我这才意识到,我问的问题是何等的愚蠢,除了那四个世家公子,这东京城里谁还和我有这样大的仇恨?
轻咳一声掩饰住我的尴尬,“那些人还有没有说什么?”
王进摇了摇头,“没有,所有的贼人都死了。”
“全都死了!”我倒抽一口凉气。
果然是些在刀口上讨饭吃的狠角色,这下手够狠、够辣,即便是死,也一定要死得干干净净!
王进点了点头,“不错,全都死了——这事明日再和先生细说。现在最要紧的,一是开封府的巡夜一定会来查看,先生得想好如何应对;其次就是,外院的那几口大水缸全都打破了,缸里的鱼洒了一地,先生得赶紧想办法,要不那些鱼可就全死了。”
一听水缸被打破了,我赶紧跳下床,一边冲高俅吼了起来,“高俅,还愣在那里干嘛,赶快去叫起店里的伙计,一起救鱼去!”
其实不用去叫,酒楼里的人全都起来了,包括那些小丫头在内。
等到我冲出门去,所有的人都已在院子里忙活开来。有人在抓鱼,有人四处寻找一切可以盛水的器物,有人正从井里提水,没有一个人闲着,而院里躺着的那一具具尸体,直接被众人无视掉,就好像躺在那里的不是尸体而是一块块石头。
看着一条条在地上挣扎的鱼,我不能不着急,这些可都是钱啊,要全卖了出去,那可就是上百两银子的利润!可水缸已破,现在到哪里去找能装下这么多鱼的地方?
“浴室!”柳青突然叫了一声,而后向众人招呼道:“浴室里还有几只浴桶,大家赶紧把鱼送到浴室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