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再去理会这高大全,和高俅一起,出了高家大门。
马车上,高俅一改来时的愁眉苦脸,笑容在脸上就好像绽开了一朵花似的。
“这一来一去,我们就赚了一千四百两银子,简直太划算了!”
高俅乐呵呵地笑道。
没有搭理高俅。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不知为何,我竟又想起那高大全来,随即又想到以往那个撒泼耍狠的高俅。
“莫不是高家人的遗传里,都有这样的基因?”我寻思道。
高俅见我没有理睬他,讪讪一笑道:“先生,这个……你看钱也拿了回来,这个月的工资奖金你能不能为我多考虑一些?”
伸手在怀里一掏,掏出一小块碎银,往高俅身上一抛——
“才这么一点?”
高俅怪叫一声,“先生,你这人说到钱怎么就这样实在?你看不起我没关系,但你不能看不起你自己——一两银子都不到,这不是在丢我的人,这是先生你在打自己的脸!”
“要不要?不要就还回来。”
“谁说我不要,这点银子就当是先生预先付给我的利钱。”
高俅在手里将银子掂了掂,正要放到怀里,就见他脸色突然一变,拿起手里的银子,狠狠地朝车窗外砸了出去。
我大怒,“高俅,你这败家玩意儿——”
不等我说完,高俅一把抓住我,一把扯下车座前的门帘,拖着我纵身跳下了车。没有一点准备,这一跳下来,一个跟斗就摔倒在地,不等我清醒过来,高俅又一把将我拖起。
“先生快跑,要人要砍你,再不跑就没命了。”
高俅拖着我,一边跑一边说道。
一回头,就见身后两个手持钢刀的陌生汉子正向我们追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不敢再看,撒开脚丫没命地往前跑。
东京城繁华热闹,可并不是每一处地方都是如此,就像我和高俅现在正跑着的这条街——说是街,更像是一条小巷,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可街上却是清静无比,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后面的两个人越追越近,而前面的路口处这时又突然闪出两个和后面两人同样装束的人来。这般情形,我腿一软,要不是高俅眼疾手快,只怕我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走水了,走水了,好大的水啊,大家赶快逃命!”跑着跑着,高俅突然扯开嗓门大叫起来。
没喊几声,就见街两边原先紧闭的门纷纷打开,屋里的人连滚带爬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谁他娘的说走水了,这哪来的水?”最先出来的中年汉子左右瞧了瞧,随即骂道。
这话音刚落,便有人惊呼起来,“强盗……强盗来杀人啦,强盗杀人来啦!”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四个持刀的汉子,所有人也都在犹豫,以此时的情形,不难猜出他们犹豫的是什么——到底是冲上去,还是赶紧回家躲起来?
四个持刀汉子也在犹豫,那犹豫一样可以猜出来——是赶紧逃命,还是趁众人惊慌之际,冲过来把我和高俅几刀剁了……
一种微妙的平衡,稍不小心就会被打破。
这时,就见高俅振臂一呼,“妈的,四个毛贼也敢到这来撒野,真当我大宋没有王法,这里的男儿没有了血性不成?有胆的,和我一道冲过去,剁了这几个毛贼!”
有了高俅的这番鼓动,平衡瞬间被打破。就见众人操起棍棒、板凳之类的家什,带着声声的呐喊,如大浪一般向四条蒙面汉子卷了过去。
那四人见机不妙,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丢,转身狂奔而去。
不由我多想,高俅拉着我,随人流朝一方冲了过去。快要冲到前方的路口的时候,高俅拉了拉我的衣袖,然后放慢了速度。等到所有人都追过去之后,我和高俅转身跑向了另外的那条街。
顺这条街,很快就跑上了一条繁华的街道,见路边停着一辆正等着拉客的驴车,赶紧跳了上去,放下门帘,我和高俅这才放心大胆地喘起气来。
回到酒楼,我和高俅仍旧惊魂未定。
“先生,你说那几个歹人怎知道我们会从那里经过?”高俅一脸沉思状。
我想了想道:“要么酒楼里有人向那些歹人通风报信,要么就是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的行踪,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解释。”
“不是在监视我们的行踪,是在监视先生你的行踪。”高俅纠正道,“连傻瓜都看得出来,那些人明显是冲着先生你来的,要不我见机得快,先生你只怕早被人一刀给剁了。”
睥了高俅一眼,“说不准那些人是来剁你的,我不过是顺带被捎上的。”
“先生你还嘴硬……”
“本来就是,以前你在东京城胡作非为,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给惦记着。”
“为何我之前出门,平平安安的,连一点事都没有。”
“那是因为你刚回东京不久,那些人还不知道你在哪里落脚。”
……
一番胡扯之后,心终于平复了下来。
虽然差点被人给宰掉,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真有预谋,我不可能轻易逃掉,就算高俅脑袋再烂也无济于事,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并且从那四个人的行事方式来看,也不是什么精于此道的老手,倒更像是刚混入圈子的菜鸟。
以我的估计,这四人怕是碰巧遇上,临时起意,而后对我展开了劫杀。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我已经被人悬赏,如同我放出的那匹赤兔马被人惦记着一样,而悬赏我的人,唯有那四个公子。
仔细想了一下,我决定还是先不将这事声张出去,便是胡玉儿和柳青也暂不告诉她们。虽说我对这两人信任有加,但这种信任也只限于生意上,生意之外又另当别论,这二人是如此的神秘,到现在我都还不清楚她们的来历,我又怎么敢去相信。
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只有高俅……或者还有王进。
让高俅留意着店里的人来人往,尤其是店里的伙计和丫头,之后我将王进叫进了办公室。
我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在路上遭遇到袭击的事向王进讲了一遍。
王进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又或者我被袭击的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东家准备怎么做?”听完我的讲述之后,王进问道。
我看着王进道:“我请王师傅来,就是想让王师傅能给我拿个主意,不知王师傅有什么主意没有?”
王进想了想,“东家要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需找到那四个人,然后向他们赔礼道歉,再拿出些赔偿……”
“这绝不可能!”
我断然拒绝,“这四个仗势欺人的王八蛋,要我向他们赔礼道歉,那是门都没有!我宁愿将这酒楼卖掉,让大伙儿把钱分了,也绝不会给这四个家伙一文钱!”
王进看着我道:“东家既然不愿走这条路,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王师傅请讲。”
“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
“不错!只有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就不知道东家有没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
王进说得斩钉截铁,话里的意思和诚意清晰可见,只等我拿出决心和勇气。
只是做这样的事情不是光有决心和勇气就可以的,决心可以下,勇气我也不是没有,可如果这头刚得手,甚至还没得手,就东窗事发,落得身陷囹圄或者亡命天涯,那就有些愚蠢了。
见我许久没有说话,王进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失望来。
“东家若没有别的事情,王某就先行告退。”王进抱了抱拳,就要退下。
“王师傅稍等——”我将王进拦了下来,试探道,“我若要除掉这四人,不知道王师傅可有合适的人选?”
王进眼睛一亮,随即一身豪气道:“这四人在京中早有恶名,王某早想除了他们,只是被军中职务羁绊着,找不到机会下手。东家若是信得过王某,此事就交给我来做,明日我就将这四人的头提过来。”
古之大侠为何都是这样头脑简单?我一阵头疼。
“要是这样,我只好去请别人。”我说道。
王进脸色一沉,“东家这是看不上王进?”
“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问题。”我耐心道,“杀人是件简单的事情,可要想杀人之后不被人怀疑和发现,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那东家究竟作何打算?”王进问道。
“这四人肯定不能让他们再活在这世上,否则只会让更多的人再受其害,但也不能像王师傅刚才说的那样一刀杀了了事。”
我斟酌道:“要想不被人怀疑和发现,首先得了解这四人的生活习惯,有什么爱好、有什么朋友、有什么敌人等等之类的细节,之后再根据这些细节,决定如何出手,用什么样的方式,并且不能让其他人产生警觉和怀疑——我说这些,王师傅明白么?”
“明白。”王进一脸信服,抱拳道,“先生说的这些,就好似军中行军打仗一样,预先筹划,方能克敌制胜——之前听人称先生为先生,王某还不以为然,如今听先生这番说道,令王某佩服不已,以往的不敬,还请先生莫怪。”
暗叹一声,几句话就可以让人心悦诚服,只怕也只有古人才能做到,要是换成我那个世界,就是说破了天,也没人会搭理你。
和王进闲谈一番之后,王进随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