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用。”我摇了摇头,“这事你就装作不知道,该优惠继续优惠,你也不要多问,照做就是。”
柳青一脸疑惑,却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柳青离开之后,我便起身去找高俅,想让他去打听一下“唐记”印刷作坊的底细。找了一圈没找着,便回到了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胡玉儿就走了进来。
“听店里的伙计说,先生在找高二,莫非有事?”胡玉儿进门就问。
自从酒楼里出了那件事以后,虽然请来了王进和他的四个兄弟,可胡玉儿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除每天到“顺泰牙行”走上一遭之后,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呆在酒楼里。
想到胡玉儿从事的行当,或许胡玉儿对“唐记”印刷作坊有些了解也说不一定,便问道:“胡大姐对‘唐记’印刷作坊了解多少?”
“‘唐记’印刷作坊?”胡玉儿想了想道,“‘唐记’印刷作坊我虽然没有去过,不过作坊的主人我却是和他打过交道。”
“说来听听。”
“‘唐记’作坊的主人其实并不姓唐,姓李,具体叫什么我也记不太清,‘唐记’作坊也是这李姓之人从别人手里转过来的。这李姓之人为人老实本分,口碑一向很好。作坊的生意一向由这李姓之人亲自打理,谁料一年前,这人突然病故,留下孤儿寡母二人,无奈之下只好请来一管事来照料生意。不知是这管事不善经营还是别的什么原故,这生意做得是一天不如一天,关门歇业那也是迟早的事。”
“胡大姐既然没去过那作坊,为何却了解得这样清楚?”
“也不是我想去了解,而是一个月前,那李家夫人曾托我卖掉家中的几个婢女,日子要是过得下去,怎么会卖自家婢女?”
“作坊管事又是谁?”
“听说好像是李家夫人娘家的一个侄子。”
不用说,这李家夫人的侄子一定是将作坊赚来的钱贪墨了,原本还想着利用多出来的广告,将那间“唐记”作坊收入囊中,现在看来,这计划只能是泡汤了。
把广告的事和胡玉儿一说,胡玉儿勃然大怒,不等我再说,就起身冲了出去。
事情后来如何我没再过问,只是有一次听胡玉儿提起,说那李家夫人的侄子被开封府判了个杖脊四十,流放到一边府充军,家财尽数没收,一半赔给酒楼做赔偿,另一半发还给了李家,也算是皆大欢喜。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清账发工资的日子。
对工薪阶层来说,他们或许记不得自己父母的生日,甚至记不得自己的生日,但他们永远记得自己领取薪水的日子。
店里的伙计不例外,那些小丫头们不例外,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王进也同样如此,所有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期待。期待的自然不是那点工资,工资是死的,即便酒楼一点生意都没有,他们的工资也少不了一分一毫。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月他们的奖金能拿多少?
因为每天都要清帐,所以等到打烊,店里的伙计和小丫头们把店里收拾干净之后,这个月的账也做了出来。
“先生,这月我们一共赚了五千六百贯。”办公室里,柳青停止了拨动算盘珠子,从账本里抬起头来,喜滋滋地说道。
“才五千六百贯?”我叹口气,有些失望。原以为这么好的生意,再怎么也要赚个万儿八千两银子的,谁知道连我预期的一半都不到,这怎么不叫我失望。
柳青、胡玉儿和高俅三人相互看了看,似乎没弄明白我为何要叹气。
“先生的心也忒肿了些!早先我还不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啥意思,现在一看先生,我全知道了。”高俅撇了撇嘴道。
“先生,其实……其实我们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先生还有何不满意?”柳青小声道。
“知足吧!”胡玉儿笑着站起身来,“东京城的许多酒楼,只怕一年也没我们一个月赚得多,你竟然还不满意——别在那里愁眉苦脸了,都在等着你发工资呢。”
“胡大姐,你认为这个月发多少奖金比较合适?”重新调整好心态,看着胡玉儿,我问道。
胡玉儿笑了笑,“我不过占了三成份子,发多发少都由你说了算,即便吃亏,我也吃得比你少一些。”
“既然由我来决定,那好,这月的奖金丫头伙计每人五贯,王师傅二十贯,他的四个兄弟一人十五贯。”我说道。
“这么多!”胡玉儿三人脸上的神情已不是吃惊,而是震惊!
“先生,这……这是不是太多了些?”柳青吃吃地问道。
“能赚到五千六百贯,是店里所有人努力的结果,这事就这样决定了。”我摆了摆手,然后对高俅道,“你到门口去,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进来。”
高俅应声而去。
店里的伙计和小丫头们一个个满怀期待的走了进来,又一个个欢天喜地的走了出去。虽说在我的那个时代,我从来没有领过奖金,更不知道奖金为何物,不过看着这些人脸上的笑容,感觉也是一样的开心。
工资很快发放完毕,所有人也都回到了寝室。听着里院外院一阵阵的欢笑声,我估计,今天晚上只怕没有几个人能睡得着。
“柳青的奖金先生打算如何发放?”等到其他人领完工资离开之后,胡玉儿问道。
按照早先契书上的规定,柳青的工资是每个月十贯加奖金。不过,像柳青这样的顶梁柱,十贯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看着低着头有些局促不安的柳青,我道:“柳青自然不同,店里的生意可以说就是由她一手在打理,这样吧,工资奖金加在一起一共一百贯——胡大姐以为如何?”
胡玉儿还没开口,柳青就一脸胀红地出言道:“这怎么可以?还望先生收回成命,这工钱委实高了些,柳青万万不敢要!”
我佯装着唬起脸,“这里究竟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胡玉儿笑着出言道:“先生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不要客气,这也是你应得的。”
“柳青记下了,稍时自会取出。”柳青应了一声,然后就坐在那里,不再出声。
“先生,我的工资是多少?”高俅的脑袋凑了过来。
没有理会高俅,转头看向胡玉儿。
胡玉儿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抿嘴一笑道:“这事还得先生自己拿主意。”
回头看了看高俅那张充满了渴望的脸,想到这厮虽说在这酒楼里没做什么具体的事情,不过跑腿的事也没少干,好歹也得给些零花钱,否则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开酒楼的钱还是他出面筹集到的。
正要说出一个数字,突然想到高俅借的那六百九十五两银子,我心头一凛,以高俅的心性,不打些埋伏他就不是高俅了。
看着高俅,我似笑非笑道:“你的工资我自有主张,你还是先说说你从高圭年那里到底借了多少银子?”
高俅凑过来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也……也没多少……就那么一点……”
看着高俅闪烁的眼神,我心一沉,这数字只怕不小。
“一点又是多少?”我咬牙道。
高俅吱唔道:“先生先别动怒,先听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先生……”
我怒吼一声,“说,究竟多少?”
就见高俅身体一抖,随后一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一共一千四百两银子银子。”
“一千四百两银子!”我眼前一黑,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上,这忙活了一个月,几十号人竟都是在为这厮打工。
不仅是我,胡玉儿和柳青的脸色也同样难看,尤其是胡玉儿,那模样恨不得把高俅嚼了吃了。
“先生莫要理会这厮,”胡玉儿咬着牙,恨声道,“给他一千贯,让这厮赶紧滚蛋,从今往回,他是死是活和酒楼再无半点关系!”
“先生可不要不管我!”
听胡玉儿这样一说,高俅一把拉住我的衣袖,“我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那些钱也都是我以往欠下来的,若按我以往的性格,赖一赖也就过去了,至多多去几次赌场罢了。可自从先生为我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我便痛改前非,再不做那些下作的勾当,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还望先生宽宥。”
想到高俅未来的地位和那些价值连城的字画瓷器,我强忍着心头的怒火,“那你现在在外面还欠多少钱?”
听我这样问道,高俅大喜,“没有了。”
我恨声道:“你发誓——”
高俅急忙道:“我高俅在此发誓,我要在外面还欠有一文银钱,我便不得好死,来世定为猪狗——先生,这样满意不?”
“我就信你这一次,最后一次!”
瞪着高俅,我怒道:“下次你要再在外面胡乱欠别人钱财,你就自己把自己洗干净,找人把你剁了,做成包子给卖了去还账。”
“哪敢还有下次。”高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嘴里嘿嘿一笑,“这次也多亏有先生,要换成其他人,挣不来这样多的银钱不说,指不定真把我做成了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