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高俅,既然与这四人的梁子已经结下了,放掉这四人又有何意?
“先生这就不知道了。”
高俅道:“没把这四人送交官府,那便是私事,即便被这四人的长辈知晓,也不过是心生气恼,暗自怀恨而已。可先生若是将这四人送交开封府,那就不再是私事,出于名声、颜面和地位的考虑,这四人的家族长辈必将动用所有的力量挽救这四人,而对先生,这四家也必将处之而后快!之前五次,凡将人送交开封府的,最后都落得个生意破产、家破人亡的境地,这些前车之鉴,我不得不为先生有所考虑。”
看了眼从高俅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柳青,我问道:“你也有份?”
柳青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不能不说,高俅和柳青的做法是正确的,所谓的开封有个包青天不过是个故事,就好像我亲身感受到侠义的传说一样。
“谢谢你们!”看着高俅和柳青,我称谢一声。
随着那四人的离去,酒楼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期间,酒楼外聚集着不少的人,除了在此等待的食客,一些闲汉也涌了过来一看热闹。可等了半宿,也不见有开封府的衙役前来,倒是看到四个男人每人脖子上顶着一个猪头冲了出来。惊奇一番兴高采烈一番之后,见再无动静,所有人也都没有了兴趣,该散的散,该等的继续往下等。
高俅和柳青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看得出,这两人是想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没过多久,听到了风声的胡玉儿也来到了酒楼,看我一个人呆在办公室,进来问了问我的伤势就离开了。
尽管三人没说什么,但他们没说出口的话我却心知肚明。
人虽然放走了,但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接下来的一番腥风血雨那是没得话说,就看我怎么去应对。
离开东京远走他乡,或者逃回我那个世界,我根本没去考虑。
好不容易有了这家酒楼,就这样放弃,换成谁都不会甘心。更何况,除了东京城,天下间还有哪处地方能很容易的找到“苏黄米蔡”的作品以及五大名瓷这些东西,我若走了,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见得到张择端和他的《清明上河图》。
虽说手里已经有了两幅名家真迹,可好不容易来了趟这个璀璨的时代,就拿这两样东西回去,不说别人,就是我都不会去原谅我自己。
人,不可以太贪心,但人在应该贪心的时候而不去贪心,那就是对自己严重的不负责任,是一种犯罪,是要遭天谴的!
所以我决定还是留下来,毕竟那个可以穿越时空的别扭玩意儿上是没有方向盘的,谁知道离开之后我还能不能重新回来,并且现在我也未见得说回去就回得去,若真像胡玉儿所说的那样,临淮县的地面上指不定还有怎样的天罗地网在等着我呢。
既然来了,就一次捞个够本!
决定不离开,就得想法去应对……可我又该如何去应对?
要钱钱没有,要人人没有,有的就这座酒楼,而且还是租来的。
或者……我还有赵佶这个依靠。
可毕竟不是赵佶自家的事,人情用一次少一次,也说不一定一次就用了个干净,何况我还指望从他那里讨上一些瓷器字画,怎敢随便乱用。再说,除了吟风弄月之外,这赵佶对世间之事几乎从不过问,就像高俅说的那样,他又能用上几分真心?
就算用上十分真心又如何,那四个家伙既然一声不吭地走掉了,想必也是考虑到了端王赵佶这尊大神,明火执仗不行就来暗渡陈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看你丫怎么和我们玩!
当然,杀人放火这些事是不需要四个家伙亲自上阵操刀的,也不是这四个家伙就能干得了的,毕竟杀人放火这些事都有很强的专业性,不是随便一个人拿把刀或者揣个火折就做得了的。这样的专业人士,也只有一个地方才能生产,这样的地方在我那个世界就被称作“黑社会”。
大宋朝当然不可能有黑社会这一说,这里只有江湖——好的、坏的、善的、恶的,一股脑儿都塞在里面的江湖!武侠小说里可都是写过的。
只是在这东京城里,我两眼一抹黑,连江湖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想要以“江湖”对“江湖”那是想都不要想。
或者,作为曾经东京城有名有姓的混混,高俅这厮认得东京城里的几个江湖大哥也说不一定,要不要提两颗猪头让他引荐一下?
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
“江湖”这水塘不是谁人都趟得了的,今天我用它洗洗脚,我在这大宋朝余下的时间里只怕都得在“江湖”这口水塘里待着,实在划不来。
再说,两颗猪头那些江湖大哥肯定看不上眼,可多了我又拿不出来,以我现在的经济实力,就再多加一颗猪头都有些困难。再者,我再怎么也得为高俅考虑一下,这厮好不容易脱离了苦海,我又一把将他重新推了进去,这人也做得太不厚道了。
……
绞尽脑汁一阵苦想,可想来想去,每一个主意到最后都变成了馊主意,千万条路,每一条路最后都被堵得死死的。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我心里也开始越来越慌,指不定杀人放火的家伙正往这里走,我却连个主意都没有,这怎生得了!难不成今夜真要我和高俅一人背把菜刀去守夜,我楼上他楼下,或者我楼下他楼上?可杀人放火的家伙要不止一两个,而是七八个,又该如何应付……
就在我焦头烂额,已经狠下心来准备跪倒在端王府前大呼“王爷救命”之际,在店门前招呼客人的伙计走了进来,对我说林冲来访。
“福音啊!”我心头一阵狂喜,二话不说就奔了出去。
门口除了林冲之外,还有一人随行。这人看相貌岁数差不多要比林冲大上一倍,有三十来岁,手提一篮水果,或许是冒昧而来,这人神情看上去有些尴尬。
林冲将手里的一匣点心递了过来,抱拳道:“今日冒昧来访,还望荣掌柜莫要见怪。”
接过林冲递来的点心,交与一旁的伙计,然后还礼道:“在下可是等待林教头多日,正寻思着林教头要再不来,便到府上寻你去,不曾想教头今儿个却来了,在下当真欢喜无比。”
“荣掌柜客气了!”
林冲抱了抱拳,然后一指身后那中年汉子,“此乃我师兄王进,今日与我前来拜访荣掌柜,事前未曾招呼,来得唐突,还望荣掌柜莫怪。”
“既然是林教头的师兄,哪有怪的道理,林教头休要再说。”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寻思着,这王进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
“师兄,快来见过荣掌柜。”林冲向那汉子招呼道。
那汉子走上前来,提着水果篮,向我施礼道:“王进见过荣掌柜,些许水果,不成敬意,还望荣掌柜莫要见外。”
接过王进递来的果篮,我嘴里道:“王师傅客气了,来就来了,还提什么水果,岂不太见外了。”
这话说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假,好在脸皮够厚,倒也没怎么脸红。
一番客气之后,将林冲和王进二人引进了办公室,随后命厨房将酸汤鱼的一干家什搬了进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挥手让准备在一旁侍候的小丫头下去,三人围坐在砂锅旁,吃喝起来。
起初林冲和王进还有些拘谨,有些放不开,不过吃了两条三斤多的鱼又喝了四壶酒之后,两人也完全放松下来,你敬我一杯,我还你一盏,话也多了起来。
“王师傅现今何处高就?”我问道。
王进脸色一暗,却不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冲见状,叹息道:“也不瞒荣掌柜,我师兄原本天武军校尉,因武艺高强,被上官看中,平日教一干军士枪棒,日子倒也快活。然我师兄平日为人好义,若见不平之事必要管上一二。前几****师兄出得军营,恰巧遇见一权贵少爷纵使家奴作恶,我师兄一时义愤,又喝了几口酒,当下将那少爷和一帮恶奴打得重伤。后被恶奴家人告于军中衙门,衙门上官不问是非,加之要卖与那公子家一个人情,便要革职拿问。幸得军中上官爱惜我家师兄人才,不忍受罪,我师兄又用多年积蓄上下打点一番,这才免除牢狱之灾,军籍却被拿去,我师兄正为此苦闷。”
听林冲一番说道,我突然想起王进这个名字为什么听上去这般耳熟,这不就是《水浒传》里九纹龙史进的师傅么!这世上真有这样巧的事?
“敢问二位教头,禁军诸多教头之中,可有教头与王教头同名同姓之人?”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我问道。
林冲和王进想了想,都一起摇头,“未曾听说过。”
我不死心,又问:“禁军之中,可有与王教头同名同姓之人?”
王进和林冲相互看了看,王进没有说话,林冲出言道:“禁军人数众多,有与我家师兄同名同姓之人也无甚稀奇,不知荣掌柜何来如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