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口,向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食客拱了拱手,我朗声道:“小店今日开张,承蒙诸位前来捧场,作为此店东主,在下在此谢过,望诸位能尽兴而来,尽兴而去,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一一指正,在下自当感激不尽。”
“吉时已到,点炮仗!”一旁的高俅高喊道。
取过火捻,正要点燃引信,就听柳青急急阻止道:“先生且慢,端王府的马车来了,再等上一等。”
“端王府?”我一愣,我和端王从不认识,更没什么交集,并且预约的客人里也没有端王,甚至是端王府的人,端王府的马车到此作甚?
看到端王府马车的当然不止柳青一个,而其他人早已议论开来——
“端王府的人怎么来了?”
“这店家莫不是和端王府有什么交情?”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也说不定王爷只是对昨日那小纸片有些好奇,遣人来瞧上一瞧!”
……
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一个颇有气质的中年管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赶紧迎了上去,刚要行礼,这管事急忙道:“哪敢受先生的礼,这岂不是要折杀小人!”
愣了愣,不等我多想,管事已从身后的下人手里取来一张卷轴,双手奉上,嘴里道:“这是我家王爷允诺先生的字。王爷本想亲自送来,以示祝贺,奈何诸事繁杂,脱不开身,特命小人前来送上。王爷吩咐,先生日后但有任何纠葛,只管报我家王爷名号,我家王爷只会替先生理会。”
我以为我听错了,惶恐道:“在下与王爷素不相识,这般厚爱……”
管事笑笑道:“我家王爷可是来过你这酒楼的,先生怎能说素不相识。”
猛然想到昨晚那位年轻公子,我恍然大悟,“原来昨晚来的便是——”
“正是!”管事点了点头,“我家王爷对先生可是赞赏有加,日后还请先生在我家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小人杜山,先生日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先生开口便是!”
幸福突然从天而降,砸得我整个人晕乎乎的,而且这幸福还是这般巨大——端王!未来的大宋皇帝!这实在……
这大宋朝还有谁比他的腿更粗,还有谁比他的身板更硬?有了这座坚实无比的大靠山,我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大宋朝我还不得横着走,那啥五大名瓷之类的,我还不得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回搬!
至于‘苏黄米蔡’,到时候让这宋徽宗随便安个罪名把这四个家伙逮起来,我勉为其难去做下看守什么的——一个馒头一幅字,一碗饭一幅画,要吃肉,得拿精品出来!
发财咯……
“先生,你在流口水!”高俅在我耳边轻声道。
我这才惊觉,伸手一抹,果然!
“杜管事呢?”我狠狠瞪了高俅一眼,这厮,上次在我畅游于美梦的时刻将我唤醒,这次又是,我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朝他扇过去。
“柳姑娘刚送走。”高俅应了一声,接着又道,“先生,吉时就要过去了,外面还有这么多人在等着,先生是不是该点炮仗了?”
“差点忘了!”道了一声,赶紧取过火捻,将两边的炮仗点燃。
噼噼啪啪的声响中,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食客依次而入……
开张之后,虽然一开始稍显有些忙乱,不过总体上也看不出明显的差错来。
生意既然已经开张,作为东家,自然就没有我的什么事,有事也有柳青在。现在柳青的职务,按我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酒楼总经理兼财务部经理,再兼人力资源部经理和行政总监。
这么多事压在一个姑娘家的身上,而且这姑娘还只有十七岁不到的年纪,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有些看不起自己。但是没办法,谁叫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谁叫我没有在这个时代待下去的意愿,即便我再不辞劳苦,把产业做得再大,到头来还不是被金兵抢得干干净净,白忙活一场。
柳青看似辛苦,其实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磨练,毕竟我是要离开的,若所有的事情都要我来过问,我来拿主意,我走了之后,她又怎么办,这些人又怎么办?所有这些人,所有跟过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尽管我是一个奸商。
赚来的银子我也带不走,以我这身板,就算拿出吃奶的劲,最多也就能背个百八十斤,即便换成黄金,带回去又才值几个钱,还不如留下,好歹还能让店里的这些丫头伙计有个念想,吃饭睡觉的时候还会念叨我一声好来。
当然了,东京城里是不能让她们久呆的,虽说现在还是哲宗在位,哲宗之后还有徽宗,徽宗之后还有他的儿子钦宗在那里顶着,金兵一时半会还打不进东京城。
不过人无远虑就必有近忧,我总得为我手底下这帮人找条出路才对,所以赚来的钱不能再在东京城里继续投资,比如在江南买些田庄之类的,要不在杭州、苏州这些地方买些铺面,甚至买下几条街,做做房地产什么的。只是这样做的前提是,我在这大宋朝呆的时间够长,这酒楼赚的银两足够……
这些都是很遥远的事,我现在要做的,还是赶紧收罗字画。
虽然到大宋朝已有不短的时间,可到现在为止,我一共才收罗了两幅字。
一幅是我现在正看着的赵佶手书“君子请进,小人莫入”条幅,有印签,有题款;另一幅便是黄庭坚写的“一家人酸汤鱼”,没有题款,没有印签——这也是最让我挠心的地方,这要带回去,那些砖家非说是赝品不可,就好像那神奇无比的别扭玩意儿一样。
“高俅,我让你找人替我做口柜子,你找了没有?”
坐在柜台前,我把目光从赵佶的手书上收了回来,扭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高俅,问道。
“还没呢。”高俅懒洋洋地回答道。
我生气道:“怎么搞的,我几天前就和你说了,怎么到现在还不找人来做?”
“这几天不宜动土——”
高俅扭头看了我一眼,埋怨道:“先生,不是我说你,你干嘛非得把柜子做在地下,又要挖坑,又要撒石灰什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先生是在挖墓穴,要做的是棺材呢。不就两幅字么,先生你至于吗!”
“嘘,小声点。”
我瞪了高俅一眼,“隔墙有耳你没听说过吗,这两幅字要是丢了,你就拿命来给我赔。对了,说到字,我让你去找黄大师,把印签和题款补上,你到底什么时候去?”
“我去了,去了两次!”高俅恼火道,“两次去大师都拜访故人去了,我总不能为了先生这点破事,死赖在他家不走吧。”
“那你就多去几次……要是大师心情好,你就再向他讨几幅墨宝,他要不愿意,你就说我请他吃酸汤鱼,不收他钱。”
“先生请客还好意思收人的钱?啧啧,我算是见识了,先生不愧是先生,请客吃饭还要收钱这种事,也只有先生干得出来,只怕还没少干。”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告诉他,他什么时候来吃鱼都行。”
“一字千金的字,到这来就换顿鱼吃?先生不愧是生意人,这买卖做得……实在叫人叹服!”
……
自从酒楼开张以后,胡玉儿又回到了“顺泰牙行”,去****那人口买卖,好像她对这一行情有独钟似的。
但我知道,胡玉儿不像我看到的那么简单,包括柳青在内。要不然的话,连高俅这个东京城里有名的混混都没认出赵佶来,柳青竟能一眼认出,并且连赵佶也认得她,若她只是个寻常女子,那岂不怪哉?
至于胡玉儿,那更不消说,连未来的大宋皇帝都请得动,那背景只怕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而且事前事后连一点口风都不露,这种深沉连我都做不到。
不光是我,我相信连高俅也看出来了,不过是和我一样,假装着不知道罢了,就是在平日里闲聊的时候,我们也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去回避这个话题。
胡玉儿为什么要帮我,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我相信,三成份子还不至于让她铤而走险。要说看上了我,想嫁给我做老婆,那更是不可能,要嫁也该嫁给高俅,高俅比我帅多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要说高俅名声不好,可谁又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我想不出胡玉儿帮我的理由。
回到“顺泰牙行”干起了老本行的胡玉儿,时不时也会到酒楼里来瞧瞧,再怎么说也有三成份子在里面,看一看心里至少要踏实一些——看到店里座位满满,食客们来来往往,门外还有一大帮子人在排队等候,任谁都感到一种享受和满足,好似看到银钱“哗哗”地流进了自己的荷包一样。
……
酒楼已经开张了四天,酒楼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
除了广告引发的效应还在发酵之外,吃过酸汤鱼的食客又以自己味蕾的感受大肆宣扬,再加上端王吃了一条三斤多的鱼不够,又再吃了半条的故事被人传了出来,这生意就是不想火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