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广告,仅此一项,便足以载入人类的史册……
等等,为何我从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荣成的名字——是我历史学得不够好,还是因为被比金人更狠的蒙古人对整个汉家文明的毁灭,以至于我的名字也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一阵的胡思乱想……
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管它的,写进史册又如何?牛顿、爱因斯坦这些泰斗不也写进了史册,到最后还不一样得死翘翘,还不如背些古玩字画回到我那个世界,然后舒舒服服地享受现代人的生活来得实在。
把手里的小广告放回去的时候,无意中瞧见了广告上的“南城永福坊义仁街一号”几个字,我一阵茫然,这“义仁街一号”在哪儿?
随即我便猛地醒悟过来,这“义仁街一号”不就是我这酒楼的所在地吗?
然后我又才想起,这东京城里是没有门牌号的,要想让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朝人民知道“义仁街一号”在哪儿,我还得先做个门牌号。
至于门牌号出现的历史会不会因为我而提前,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我首先要做的,是将眼前这一摊应付过去。
真的是事情越想越多,刚想到了门牌号,工牌就冒了出来,紧接着又是花名册……
尽管有些无奈,可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做。
门牌这种小件,对木匠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只是这工牌……也不知道那些木匠能不能做出来。
酒楼外面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朝刚做好的“一家人酸汤鱼”的招牌指指点点。
招牌是立体的招牌,靛青色的底,描过金的字,每一个字也都是立体的字——做好之后的字被固定在了事先做好的木框里。除了固定在楼的那一方,其它三面,每一面都能看到“一家人酸汤鱼”几个字。
不能不说,这些木匠师傅的手艺相当的不错,制作出来的这个招牌,即便拿到我原先的那个世界里去,也同样能吸引住人的眼球,更何况是这个世界。
那群木匠也在外面,看着那招牌,咧着嘴,一个个乐呵呵的笑着,就像看着自家孩子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既感动又惭愧。感动的是,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时间,这群木匠就把这块招牌弄了出来;惭愧的是,到现在为止,我连一文钱都还没付给他们。
“先生来了。”看到我,这些木匠纷纷向我招呼。
我点了点头,也不应声,倒不是傲慢,而是有些不敢面对。
“先生可有心思?”一个木匠出言问道。
我也不隐瞒,把工牌的事说了出来。
“这有何难——”一个木匠开口道,“在小木牌上打上几个针眼大小的小眼,用针线缝上就是了。”
就怎么简单?我摇了摇脑袋,突然发现我这现代人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若要做得好看些,将针眼用小槽连在一起,小槽用有颜色的丝线填满……”
“那小木牌表面最好有些弧度……”
“上面的字得用阳雕或者阴雕的手法雕刻上去……”
七嘴八舌……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工牌,却看得出这些匠人对自己技艺的热情和忠诚,他们虽然缺少见识,可他们的脑袋里依然有着自己的奇思妙想。
说干就干。这群木匠又重新回到店里,操起家什,二话不说的干了起来。
木制工牌很快做了出来,一共两块,一块平面,一块凸面。每一块上面的字也都用阴雕的手法雕上去的,不过颜色的不同,一块是红底蓝字,一块蓝底红字,字是“柳青”两个字,写字的人除了高俅还能有谁。
临近中午,“顺泰牙行”的管事带着两个厨师和两个剖鱼工来到了酒楼。
两个剖鱼工懂得规矩,唤了声“东家”之后,就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等着我来安排。
两个厨师却是一脸的倨傲,管事介绍的时候,这两人也只是随意拱了拱手,嘴里不咸不淡地道了声“见过东家”,然后不等我招呼,就随意在酒楼里四下看了起来。
看过几个包间之后,那年长厨师问道:“东家可是头一次做酒楼的生意?”
我点点头,“不错,确实是第一次开酒楼。”
“我想也是。”
年长厨师摇头笑道:“东家这桌子虽构思巧妙,可东家想过没有,来这酒楼用餐,又有几个人只点一钵菜,若是多点几钵你这桌面又如何放得下?所以还请东家尽快着人将这桌面上的空处给补上。”
“还有这酸汤鱼——”
年轻厨师皱了皱眉,转头向那年长厨师问道:“这酸汤鱼如何做法……古老可知?”
“不过是巧色之词,蒙一噱头罢了,贤侄不必当真。”
古姓老者轻笑道:“虽说‘酸’位列五味,有开胃之效,亦是偶一为之,不能长久。若酒楼以酸为主,客人来一次而再不回头,试问,这酒楼是否还能持久?因而,世间虽有五味,终究要归于色香味,此为食之正统。”
年轻厨师犹豫了一下,“从这酒楼招牌来看,东家是以鱼为主打,说不定……”
古姓厨师轻哼一声,“贤侄相信么?”
……
这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我这酒楼评头论足,完全当我不存在,别说是我,就连“顺泰牙行”的那个管事,脸色也都变得难看起来。
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我向这二人道:“两位师傅,这午饭时间也该到了,两位大师若对我这酒楼有所指教,还请两位大师做过午饭之后再说,不知两位大师意下如何?”
“也好。”古姓厨师点了点头,然后对那年轻厨师道,“就劳烦贤侄先去看看,看能否开火。”
“古老客气了。”那年轻厨师应了声,转身进了后院的厨房。
去得快,回来得更快。
年轻厨师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随意拱了拱手,年轻厨师出言道:“请问东家,这厨房之中为何不见其他厨工,即便杂厨也未见一个,东家莫不是以为,仅靠我二人便能将这酒楼开起来?”
我奇道:“那依你之见,将这酒楼开起来,还需多少人手?”
年轻厨师冷笑道:“要将这酒楼开起,除我二人之外,你还得准备刀厨四人,杂厨四人,粮厨一人,方可开张。”
这语气哪像是在和东家说话,倒像是在教训自家小二。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暗暗地告诫自己。
可还不得我开口,古姓厨师便向我开口道:“既然如此,东家,我二人今日先暂且离去,待东家备齐人手,我二人再来……”
“不必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本店庙小,容不下两位大神,两位请自便。”
“嗤,若不看胡姐儿的面子,我二人岂会来此?”
年轻厨师嗤笑一声,讥讽道:“就你这破酒楼,要能开上一月,我便把名字倒过来写——古老,我们走!”
“年轻人啊,气血过剩那是要害死人的!”
古姓厨师摇着头,然后面带轻笑和那年轻厨师一道离去……
看着牙行那管事,我怒道:“这便是你们给我找来的厨师?”
那管事叹口气道:“荣掌柜息怒。荣掌柜有所不知,如今这东京城里好的厨师实在难找,刚才那两位虽说脾气不好,可在东京城里也是挺有名气,是胡姐儿允诺了大价钱才挖来的,现在这人一走,荣掌柜若再要找人可就难了。”
“厨师不好找,你便替我找些厨工来,要厨工不好找,你便替我找些学徒来——妈的,不过一厨子,拽什么拽!”我恨恨道。
管事陪着一脸的小心,“不知荣掌柜对厨工有何要求?”
“也没什么要求,能做饭会切菜就行,最好是年轻、脑袋灵光一些的,人要勤快,要忠厚老实,就这些。”
“这倒没问题。”
……送走了牙行管事,安顿下两个剖鱼工,想到又要上街买吃食,便气不打一处来。
“高俅,高俅……”
叫喊几声,却听不到回应。我有些奇怪,以往一喊便应的高俅,今儿个怎么哑巴了。
走进院子,叫了声,“高俅,吃饭了!”
话音刚落,高俅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嘴角挂着涎水,一只手揉着眼睛,打上一个哈欠之后,高俅道:“正梦见吃饭,果真就吃饭了。”
这吃货!
没理会这厮,摸出一块碎银,扔给高俅——
“又要我去买?”高俅叫道,“先生你也忒不够意思了,我在这屋里写字写了整整一上午……”
“上次我让你去买东西,你好像多报了十文钱——”
“不就到街上买些饭食么,这有什么呀,多走走有利于健康!”
“记住多加两个人的份。”
“知道了。”
……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十四这一天。
吃过早饭,胡玉儿就带着那些小丫头上街散发小广告去了,柳青在办公室里整理着账目,两个厨工在为晚上的聚餐做准备,高俅则指挥店里余下的人,再次将店里的桌椅门窗擦拭了一遍……
我无所事事,信步走上了酒楼的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