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汤鱼?这倒不曾听说过。”
冯掌柜接口道:“这般说来,我倒是有些口福了,我那宅院离此地亦是不远,若价格适当,日后我便天天来此就餐,就当是为贵店捧捧场,荣掌柜可得给我预留个座。”
我笑道:“留座倒是可以,只是这价格在冯掌柜看来,怕是有些离谱。”
冯掌柜面带惊奇,“荣掌柜说来听听,不过几尾鱼,难不成还卖出天价来。”
我伸出了一根指头——
“一百文一尾?倒也算不得天价。”
我摇了摇头。
冯掌柜皱了皱眉,“一百文一斤?这确实有些离谱,算得上是天价了。”
“冯掌柜错了——”我笑着再次摇头,“不是一百文一斤,是一贯钱一斤。”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正在钉椹头的木匠“哎哟”一声,捂着手指跳了起来。想来是被一斤鱼一贯的价格给吓着了,以至于让那榔头砸在了指头上。
其他木匠赶紧上去包扎。
“这价格……确实有点……”
冯掌柜倒抽着凉气,嘴里含糊着,想来是在琢磨该用什么合适的词语。
鱼行杜掌柜更是一副惊骇莫名的样子,他只怕做梦也不承想过,自家的鱼竟然能卖出一贯一斤的价格来。
看着楼里人一脸震惊的表情,我也懒得和这些人解释什么高档路线、精品路线之类的,就算被看作奸商又如何,赚到钱才是硬道理,其它的我才不管那许多。
又随意看了看,再闲谈几句,几位掌柜便拱手离去。
“先生真打算一斤鱼卖一贯?”跟着我进了后院的柳青突然开口问道。
“当然是真的,广告我都做好了。”
“广告……这是何物?”
“随我来,你一看便知。”
……
“这便是先生说的广告?”
办公室里,手拿一纸小广告的柳青神情略显诧异,却没有表现出我预想的激动来。
我有些奇怪,于是开口问柳青道:“看柳青姑娘的神态,莫非之前在哪里见到过?”
柳青没有回答我的问话,而是张口吟道:“纤手搓来玉色均,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知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这是东坡先生前岁为一卖环饼老妇所做,不知先生听过没有?”
这首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甚至敢保证,便是在我的那个现代社会里,能知道这首诗的也绝对没几个。
诗我虽然不知道,可作诗的这个东坡先生我还是知道的——诗词书画、唐宋八大家、再加一个东坡肘子!像我这样一个成天将“苏黄米蔡”挂在嘴边,又时不时对东坡肘子生出仰望的人来说,我就是忘了谁,也忘不了这位脑仁不知咋长的苏大学士。
诗的意思我没弄懂,不过从柳青的神态来看,这诗应该和广告有些关联,甚至就是一首广告诗也说不一定。
想到大宋朝竟连用名人来打广告的方式都有了,再想到纸币一般的交子和存折一样的抵当票,我突然觉得,未来我在这大宋朝的日子变得很不确定,充满了灰暗。
干干地笑了笑,“柳青姑娘,这内容与苏大学士的诗相比较,你觉得如何?”
“很直白,言简意赅,让人有一种很想前来一试的……一试的……”
柳青皱了皱眉,像是在为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而暗自生气。
“欲望和冲动,对不对?”我问道。
柳青脸一红,垂首道:“这两词虽显污秽……却很恰当……”
唉,这柳青,什么都好,就是爱不爱就红脸,真让人受不了!
办公室我留给了柳青,今天的账目还需要她去厘清。
外院一共六间屋子,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库房,一间男工宿舍,我和高俅住一间。另外两间原本打算厕所、浴室各一间,只是在改造的时候,想到万一来个客人什么的,岂不是很不方便,便将外院的厕所和浴室合在了一起,反正就这几个男丁,凑合凑合也就过了,多出的这一间就改成了现在这间会客厅兼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本打算让高俅和我一道把规章制度立出来,高俅却跑得连人影都不见了。只得回到住的屋子,一边琢磨,一边把条文写下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等到我把规章制度制定完毕,时间差不多又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
在院子里走了走,活动活动了一番筋骨,然后在井台上找了一处没有水渍的地方坐了下来。
坐着坐着,忽然感觉一阵恍惚,而眼前的一切竟变得不真实起来,好像自己此刻正坠入到某一片梦中——有些茫然,有些无助,有些疲惫……
是胡玉儿的声音将我从这样的恍惚中唤醒。
胡玉儿站在门洞口,神情看上去即有些欢心,又有些担忧,“先生,你过来瞧瞧,你要的衣服可是这般?”
走到门洞口一看,只见正屋前的石阶下,柳青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一身蓝色的丝质旗袍将她的身材完美地展现了出来——颈脖雪白而颀长,双臂如莲藕般白嫩,胸前起伏的曲线让人顿生遐想……
妩媚而不失端庄,娇艳而不失优雅,给人以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感。
柳青的周围,那群小丫头也都兴奋地在看着,向往的之情溢于言表。一些喷吐着火焰的眼神,看那架势,恨不得将那身旗袍从柳青的身上扒下来,然后穿到自己身上。
想必是看到了我神情的呆滞,胡玉儿皱了皱眉头道:“先生,这衣服可对?”
“可惜生在了这个时代,要是生在了我的那个世界,该有多好!”我暗叹一声。
点点头道:“衣服倒是这衣服,只是下次穿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将头发盘起,走路看人的时候一定要目光直视,不要心存畏惧,这样才能显出你的高贵和典雅来;还有就是,腰身还得收一收,要刚好贴身,这样才能将身上的曲线完全展露出来……”
刚说到这里,就见柳青猛地一下转身跑进了屋。我正觉得奇怪,高俅的声音就在我身后响起——
“好看,真的好看!我高某人在这东京城呆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女子,呵呵,我有眼福了。”
这厮,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时回来……我恨得牙根直痒痒。
没有理会高俅这货,而是向胡玉儿问道:“胡大姐觉得这衣服如何?”
不等胡玉儿回答,高俅就在一旁开口道:“这种衣服,若是在内室穿穿,倒也无伤大雅,若在大众广庭之下,却是有些惊世骇俗了。先生不用男丁而用女子为伙计,本就让人惊讶,若再来这般举动,必迎来众口诛讨,到时已不是这店面能否保住的问题,能不能保住先生的性命,怕还是两说之事。”
真有这么严重?
胡玉儿点点头,叹道:“高二没说错,这样的衣服若是穿出去,男人们虽然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却依然会将它视为洪水猛兽,必除之而后快。”
这可怎么办?
想了想,我问道:“若是给这衣服加上衣袖呢?”
“一样的。”胡玉儿道,“有没有衣袖,对衣服本身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见穿这衣服的人会怎么去想,不信你问问高二。”
扭头看向高俅,“高俅,说说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端庄、高雅、神圣、光辉,如春天之阳光普照大地,如和煦之风洗涤魂灵,浩淼淼兮心胸万里,坦荡荡兮……”
“说人话!”
高俅头一缩,“说实话,这样的衣服没几个男人受得了,要是独处一室,非得将这穿衣服的人扒个精光不可。”
我的一番苦心啊!
本来还想着若是这旗袍让这大宋朝子民接受不了,那么就换成中式服装——对襟盘扣的上装,宽松的长裤,或者长裙……只是现在,我已经兴趣缺缺。
“这衣服就不做了……明日带那些小丫头上成衣店看看,选些好的——胡大姐也是见多识广,胡大姐就看着办吧。”
我心感疲惫的对胡玉儿说道。
……
“先生,我觉得你做裁缝会更有前途一些。”
胡玉儿离开之后,高俅突然开口道。
我白了高俅一眼,“我觉得你做裁缝的徒弟更合适。”
“那还是算了吧。”
高俅嘿嘿一笑,“我觉得干现在这个最适合我——当然了,要是没有了先生,也没多大意思。”
接下来自然又是和高俅一番斗嘴……
第二天一大早,我抖擞起精神,早早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当然,我也并没有忘记把高俅从被窝里拎起来,然后把我昨天写的规章制度丢给他,让他誊写两份,内院外院各贴一张。
吃过早饭,胡玉儿和柳青就带着那些小丫头上街选购衣服去了,酒楼里除了一些匠人和两个杂工,就剩下我和高俅两个人。
高俅在屋里誊写规章制度,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像是有些无事可做。
走进办公室,随意看了看。
看到放在桌上的那叠小广告,拿一张在手里,一种成就感从心里油然而生。
虽然有苏大学士的广告诗在前,不过那广告太过文青,让人很难分辨出那究竟是诗还是广告,相比而言,我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