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没走几步,高俅的声音追了上来。
“我道先生生就一副好心肠,谁知却是这般歹毒,竟咒我先死——先生,我看错了你!”
我呵呵一笑。说实话,高俅倒是挺对我胃口,若是没有了高俅,我这北宋之旅肯定会少了许多乐趣。
出了屋,回头却没见高俅跟出来,正要去猜猜高俅躲在那屋里干什么,就看到了门边墙上挂着的“男厕”木牌——不用说,这厮又躲在木门的后面便秘去了。
一想到刚才只顾着说话,竟没有注意到那里竟是厕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荣先生一人在此发笑,莫不是遇见什么可笑之事?要不说来听听,让我也跟着笑上一笑。”
说话的除了胡玉儿还会有谁。
抬头循声看去,就见胡玉儿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从内院走了出来。
冲胡玉儿拱了拱手,道了声“胡大姐好”。
胡玉儿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还是随意点好些。”
“我找来的这些丫头荣先生可还满意?”胡玉儿接着问道。
我点点头道:“还算不错,就是年纪小了些。”
“年纪小?”胡玉儿奇道,“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荣先生竟然还说小,莫不是荣先生对年岁大的女人感兴趣?”
这女人……我突然觉得让胡玉儿入股好像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认识一下——”
胡玉儿将身后的少女拉到跟前,“她叫柳青,以后就留在店里,若有事要和我商量,找她就行——来,先见过荣先生。”
柳青屈膝一福,“柳青见过荣先生。”
“罢了……免礼……”
我有些手忙脚乱——真是的,也不知古人哪来这么多的礼,什么君臣,什么官民,什么尊卑,什么男女……等等等等,各种各样数不清的礼,搞得人头昏脑胀。
就像现在,按我那个世界的礼节,女方向我行礼,我就必须得还礼,可我怎么还?难不成我也要向这柳青一样冲她福上一福,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伸手将她搀扶起来,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怎么判不知道,不过扒掉裤子再被一顿板子嗨打那是肯定的……
唉,真让人受不了!
见我这般窘相,胡玉儿和柳青两人的脸上露出微微一笑。
“荣先生莫非从未和女子打个交道?”胡玉儿笑道。
“很少,很少。”我尴尬道。
不知为何,王小燕的样子不由自主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那时候为何我们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多的礼节……等等,如果十二三岁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王小燕已经十六岁上下了,为何还待字闺中?
“荣先生可有心思?”见我在那里发愣,胡玉儿出言问道。
“心思倒没有。”我掩饰道,“我只是在想,高俅上茅厕已经去了老长一段时间,会不会是掉进了茅坑里。”
“扑哧”,两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在楼里干活的一个木匠这时从外面跑了进来,向我道:“东家,外面有几个掌柜来找,为首那个掌柜说他姓冯,说与东家认识。”
“知道了,我这就去。”
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忽然想到冯掌柜昨日说的那几家店,便向胡玉儿问道:“胡大姐有没有听说过鲤鱼坊的‘山珍屋’和安仁坊的‘百味居’?”
不等胡玉儿开口,一旁的柳青便出言道:“这是巴蜀商人冯有才开的两家店,永业坊的‘奇香斋’和信陵坊的‘千里香酒肆’也是他开的,在东京城里很有名,很多达官贵人的府上都在他那里进货。”
看来这冯掌柜倒是没有骗我。
想到昨日让高俅打听那些货品的价格,我高喊道:“高俅,快点出来,昨日我让你打听的那些价格你打听了没有?”
“马上就出来。”高俅应道。
话音落下,就见高俅匆匆地跑了出来。到我面前摸出那几张纸,朝我面前一递,“喏,都打听好了,全在上面。”
我没有接,看着高俅道:“洗过手没有?”
“先生再三叮嘱的事,我哪敢不照办,先生要不信,你看,我这手还湿的呢。”高俅向我翻了翻他的手。
我这才将那几张纸接过,翻看了一下,见每一种货品后面都标明了价格,我松了口气,高俅这厮这次总算没有偷懒。
“先生,用这些货品后面的价格去谈,只怕是不对。”柳青突然开口道。
“不对?”我一愣,扭头看向高俅,“到底怎么回事?”
“先生,这实在怪不得我——”高俅立刻哭丧起脸,“我又要找人写字,又要打听价格,你又要得急,所以……”
“所以你就编造了些数字在上面来蒙我,是不是?”我气得七窍生烟。
“自然不是——”高俅躲着我的目光,“我是让圭年去帮我打听的。”
“圭年?高圭年!”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高俅摁进他身后的茅坑里。
“小高啊,”我长叹一声,“你辜负了领导对你的信任,我对你很失望,你知道吗?”
“还请先生宽宥。”高俅一脸诚恳。
正当我以为高俅内心充满无比愧疚的时候,高俅话锋一转,问道:“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领导?”
不能不说,高俅的求知欲的确很强,而那张面皮也的确够厚。
“去死!”我怒不可遏。
“先生不必动怒,”柳青强忍着笑,“我说的价格不对,不是说这些纸上的价格不对,而是说先生若按市面的价格与冯掌柜谈,这生意就没法谈拢。”
“怎么讲?”我问道。
柳青道:“冯掌柜店里卖的全是上等货色,很多货色便是进价也要比寻常市价高出一些。”
我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少女,“柳姑娘看来知道得不少——”
柳青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垂首道:“我只是……只是知道一点点。”
我哈哈一笑,“知道就知道,柳姑娘不必谦虚——这样好了,现在你就和我出去,看看外面那些掌柜的带来的是不是东京城里最好的货品,若是,你就定下来,价格多少也由你来谈,你来定,你看如何?”
“我……试试。”柳青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
当下和柳青一道走出后院来到了门口。
酒楼外,三辆运货的牛车停在一旁,冯掌柜和另外几个掌柜模样的人站在车前,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脸上见不到一丝的不耐烦。
看到冯掌柜,我拱手歉意道:“小店尚未开张,琐事太多,让各位掌柜久等,实在惭愧。”
几位掌柜嘴里打着哈哈,一同还礼道,“哪里哪里——”
“在下姓荣,这处店面便是由在下所开,还望各位掌柜今后多来捧场。”
“好说,好说……”
“这……这不是柳青姑娘吗,你……你怎会在这里?”冯掌柜突然像见了鬼一般,指着跟在我身后的柳青道。
柳青从我身后走了出来,冲冯掌柜和另外几位掌柜点了点头,笑着道:“冯掌柜,几位掌柜,我们又见面了。”
听这口气,柳青和他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见到柳青,其他几位掌柜也是神色一暗,好似这柳青是他们命中的克星一般。
“不知柳青姑娘来此是走亲访友,还是——”冯掌柜带着一些的侥幸问道。
柳青含笑道:“承蒙荣先生看得起,已聘小女子为此酒楼的账房先生。”
“唉……”冯掌柜和另外几个掌柜一起叹气。
“荣掌柜可真是好眼力,”冯掌柜苦笑道,“有了柳姑娘,荣掌柜就是不想赚钱都难!”
这柳姑娘真有这么厉害?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柳姑娘小小年纪就有了一副精明的商业头脑,要是生在我那个世界,哪里还有巴菲特、李嘉诚这些人的位置;喜的是,这柳姑娘终为我所用,我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一刻,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柳姑娘给留下来……
“两成份子不知道行不行,若是不行就加到三成;剩余的四成留两成给王老伯和小燕姑娘,另外两成等要离开大宋朝的时候再说。至于高俅这厮……未来的殿帅府太尉还差这几个钱么?”
我暗自在心里盘算着。
“荣掌柜,荣掌柜……”冯掌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止我和柳姑娘,几位掌柜还在一旁站着呢。
“惭愧,惭愧!”
只得拱手向几位掌柜再表歉意,“刚才想到店里的那些琐事,一时走了神,还望各位掌柜见谅,见谅!”
“这样吧——”
我指了指一旁的柳青,“货品的勘验,价格的商谈,我就交给柳青姑娘,她说行就行,她说多少钱就多少钱,全权代表我。好了,我还有事,各位掌柜,荣某就先走一步,告辞!”
冯掌柜和其他几个掌柜一起摇头,或许在他们看来,我这样的掌柜只怕全大宋朝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本来就不是大宋朝的人,我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一个过客,我既不想改变什么,也不想一直留在这个时代。
开这间酒楼本来就是让钱给逼的,要是高俅能顺利地进入柳世权亲戚家做小厮,要是高俅不到聚财坊赌上一把,把那一百多两银子扔了进去,我何苦这么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