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路线,高端人群——”
胡姐儿在嘴里重复了一遍,随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道:“我手里正好有些闲钱,我出三千贯,在你这里占三成份子,你可愿意?”
这样直接,出价竟高得这般离谱,却只占三成股份,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且看胡姐儿毫不犹豫的样子,想来是早就想好了的。
“怎么,不愿意?”
见我不说话,胡姐儿开口道:“若是三千贯不够,我还可以再加,但三成份子却是不能少。”
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我点头道:“依你所言,三千贯,三成份子。”
胡姐儿也是轻吁一口气。
展颜一笑,胡姐儿道:“放心,有我的三成份子在里面,你绝不会吃亏。”
笑了笑,我道:“胡姐儿就不怕我把这生意做亏了——”
“做生意有亏有赚,真要亏了也怨不得你。”顿了顿,胡姐儿又道,“我本名叫胡玉儿,今后你就叫我本名好了。”
“往后我便叫你胡姐姐,这样可好?”一旁的高俅一脸谄媚,插言道。
“我看你还是叫我胡牙婆好了。”胡玉儿冷冷回应道。
……
因为有了胡玉儿的份子,早先拟定的契书自然算不得数,又得重新拟过。
那些府上管事每月一个人一贯的额外费用变成了一次性给三贯,每月四贯的工资变成了三贯加奖金,每月一人三天的休息变成了一天……不能不说,这胡玉儿的脑袋的确够烂,要是身在我那个世界,保准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半个时辰之后,由高俅手书的契书就拟定好了。
在两份契书上落下我那丑陋的字迹,再在我那名字上按下红色的指模,留下一份,再将另外一份交给胡玉儿。
“荣野世家?”
看到契书上我的名字,胡玉儿明显一愣,“你……莫非你就是来自极西之地,在临淮县走失了一匹赤色马匹的荣野世家公子?”
“这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心下一惊,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佯作随意道:“好叫胡大姐知晓,正是在下。”
胡玉儿一脸疑惑,“可你怎么又变成了高二的表兄?”
一旁的高俅干笑道:“公子其实是我的先生,只是在外人面前,先生就成了表兄。”
“我问你了么?”胡玉儿白了高俅一眼,然后转向我道,“你这名字以后切不可再用,用了只怕有大麻烦。”
看胡玉儿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心头一慌,“莫不是官府现在正在寻我……可为何这东京城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消息已被封锁,京城里自然听不到风声。”
胡玉儿看着我道:“数日前,你那匹赤色马的消息就上报到了朝廷,官家听说之后,发下密旨,命人前去围捕,所有消息尽悉封锁,同时密下文书,要各府州县秘访你的踪迹——想不到你竟出现在了东京城里,若被其他人得知,只怕你早被人拿住领赏去了。”
尽管我早知道那匹从吕奉先和关云长胯下夺来的马会给我带来麻烦,却想不到这麻烦竟是这样惊天动地!
现在,我该怎么办?
王老伯和小燕姑娘是否无恙?
那张可以带我回到我那个世界的别扭玩意儿,会不会已经被官府拿走……我心乱如麻。
或许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恐惧,胡玉儿安慰道:“你也不必惊慌,除了高二,想来这东京城里也没人认得你,顶多到时候换个名字就是了。”
“也不是没人认得先生……虽然少,却也有几个。”高俅吱唔道。
胡玉儿眉头一皱,“都有谁?”
高俅道:“有开封府的捕快麻六和赵五,负责户籍登记的王姓管事,高升客栈的钱姓掌柜和吴姓伙计,还有西城石桥客栈的刘掌柜和陈姓小二,皇城司巡视雷扬和西厢副指挥秦石可能也认得先生……对了,还有酒楼对面,李员外郎府上的马管事也认得先生。”
真难为高俅,竟能将所有知道我的人记得这般清楚。
胡玉儿眉头深皱,叹息道:“早知有这多麻烦,我何苦要入那三成的份子。”
高俅轻笑道:“官家着人秘寻先生,说不定是件好事,到时封先生一官半爵也说不一定。”
“你知道什么——”
胡玉儿斥道:“那匹赤色马被朝堂诸位大人视作不祥之物,到时寻见你先生,斩立决算是轻松的,凌迟处死却是最有可能。至于你高二,你先生要是挨了一千刀,你也逃不掉九百九十九刀的命。”
高俅听得脸色发白,怕是他老娘死的时候神情都没像现在这样难看。
看着高俅,胡玉儿冷冷道:“你也不要想着做出上衙门投案自首的蠢事,现在我三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若去了,我便说那马被你骑了去,相信你先生也会这样说的,到时只怕你比你先生死得还要难看。”
像是被说穿了心思,高俅脸上一红,梗着脖子道:“胡牙婆,你也太小看人了,你家二爷是这样的人么?”
胡玉儿怒道:“你是谁家二爷?”
高俅脖子一缩,“我是谁家二爷关你什么事,反正不是你家二爷便是。”
两人斗嘴的工夫,我也想通了,该来的躲不掉,就随它去好了。我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这胡玉儿知道得这样多,并且还甘心让自己陷进来?要说是因为那三成份子的缘故,打死我也不相信。
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胡玉儿叹口气道:“你也不必知道我这消息是从何而来,你只需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就行了。”
长呼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郁闷和烦恼都排遣干尽。
之后,胡玉儿接着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记住,从现在开始,这世界再也没有荣野世家这个人,只有荣成,你最好记住了!”
接下来,契书又重新写过,重新签字画押,签的名字也由荣野世家变成了荣成,就连早先和李府签的那份契书也被拿来出来。
好在那份契书也是由高俅书写的,比照原样,胡玉儿让高俅又写了两份,再让我签上字,画上押,却不知做何用途。
虽然觉得有些古怪,可这时我的脑袋里如同塞了一团浆糊似的,哪还有心思过问,胡玉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感觉自己就像她手里的一具提线木偶一般。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搞定,时间已是北京时间大概下午六点钟左右。晚饭的时间,我却没有了吃饭的心思,而显然,胡玉儿也同样没有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打算。
“忘了这些,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走的时候,胡玉儿这样对我说。
……
既然还活着,生活就得继续,而生意还得同样做下去。
虽然做的是酒楼生意,可到现在为止,酒楼还是没有开伙,所有的吃食还得到街上去买。
我不想吃饭,却不代表众多装修工人就没有饭吃,自然而然,这事只能落在高俅的身上。
高俅同样不想去,说他没有胃口,可谁叫我是他先生,最后他只得就范。
磨磨蹭蹭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高俅才提着吃食走了回来,一张油漉漉的嘴,一看便知,这厮只怕在路上已经啃掉了半只卤鸡。
夜晚来临,我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屋顶,整个人发呆……
睡不着,天刚亮我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出门,就看见高俅顶着两个黑眼圈,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嘟囔着什么,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看到我,高俅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先生起来了。”
我叹口气道:“小高啊,笑不出来你就别笑,你这样子真的很难看。”
高俅长叹一声,“郁闷啊!”
摇了摇头,我语重心长地对高俅道:“有什么郁闷的?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承受不了,今后你又如何出人头地,又如何立于朝堂之上——自己照照镜子,你瞧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嗤”了一声,高俅一脸轻蔑道:“先生的眼里只有别人没有自己,光会说我,先生为何不去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你那两个黑眼圈只怕比我的还要大。”
不再理会这厮,转身回屋里拿出洗漱用具,然后在院里的水台前漱洗起来。
漱洗完毕,拿着用具正准备回屋,却被高俅叫住。
“先生,心里实在憋得慌,我想吼上一嗓子。”高俅说道。
“你爱吼不吼,关我什么事。”我随意道。
“我怕吓着先生,所以要先声明一下,好让先生有个准备。”高俅又道。
“你吼就是,我受得了。”我不耐烦道。
“嗷……呜……”
话音刚落,高俅的嚎叫立刻响起。这声音听上去有些凄惨,有些悲凉,悠远绵长,好似那无尽的岁月一般,遥遥无期……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此刻如大猩猩一般嚎叫着的高俅,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家伙哪来这么大的肺活量。
也幸好这家伙事先向我招呼过,要不我准得被这样的嚎叫给吓趴下;也幸好现在酒楼里就我和高俅以及两个做粗活的工人,再没有了别的人,要是那些匠人也在,还不知道会出现几起工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