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高俅早就习惯我的说话方式,也不在意,想了想之后,又道:“我刚说到那捧日军领头的那个林冲——”
我脱口道:“莫非这林冲就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被人称作‘豹子头’的林冲?”
高俅呵呵一笑,“先生真是好口才,嘴一张就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即便有一天先生只剩下了一张嘴,也是饿不死先生的。”
我一愣,“难道这个林冲和那个‘豹子头’林冲是两个人?”
高俅道:“是不是两个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林冲虽是捧日军的枪棒教头,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小小的陪戎副尉,暂为捧日军帐前行走。至于先生说的那个什么‘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我倒从未听说过。”
我不悦道:“既然不是一个人,你怎么能说我在唬人?”
高俅笑道:“我说先生唬人,说的倒不是那林冲,而是先生说的那个什么‘东京八十万禁军’——这东京城统共就百余万人,要是光禁军就有八十万,这东京城岂不是早变成了一座军营?要是没在东京城里久呆过,只怕还真的被先生给唬住。”
想到自己又被施耐庵给骗了,我咬牙道:“好,这回算你占到了理,你接着往下说。”
高俅嘴一张,“那禁军首领林冲对我一抱拳,说了声‘打扰’,就带着众官兵和一干人犯离开了客栈。”
“就没了?”
“没了。”
“之后呢?”
“之后我就在客栈里睡了一晚,天不亮就离开客栈往这里赶。”
……
又是新的一天!
虽然身上的银两又少了一些,不过因为雷扬和秦石被抓的缘故,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所以昨天晚上的那一觉也睡得倍感舒畅。
睡眠好,第二天的精神肯定也好,再加上一大早起来,又看到窗外的天空一片晴好,我的精力好像也变得更加的充沛。
吃过早饭,我就带着高俅在这白虎桥周围的街道上转悠起来。
这自然不是什么瞎转悠,而是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间铺面,再想办法凑足行头把子,把生意做起来——不能老是只出不进,好歹每天有些收成不是。
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高俅还是用尽了全力。见到有张贴着招租文书的铺面,他便立马冲过去,找到这家主人,然后张开如簧的巧舌,想将这间铺面拿下。
遗憾的是,终归只有十余两的银子,即便高俅再能说,能将一只猪仔说成一只大肥猪,却还是没有将十余两银子变成百余两的能耐。
走走,看看,问问,卖卖嘴皮子;再走走,再看看,再问问,再卖卖嘴皮子……如此反复往来,这一天很轻易地就过去了。
吃过晚饭,回到那间肮脏的客栈,回到那间骚哄哄的房间,高俅倒头就睡,我也没能撑上多久,很快也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
之后连着的每一天,我们也都和第一天一样,满怀希望的出去,然后死狗一样的回到客栈……
渐渐地,别说是高俅,就算是我,也对再找下去失去了兴趣。
但即便这样,我也不能轻言放弃,至少对高俅,我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尤其是对高俅这样的人来说。
按说,找不到铺面也还有其它的办法,比如摆摆地摊之类的,正所谓集沙成堆集腋成裘,我早先的那个世界里,很多大企业也都是这样做出来的。
只是这样的念头只在我的脑海里闪了闪,我就将这样的念头毫不犹豫地给掐死——不是说怕丢了脸面,在这东京城里,除了高俅,又有谁还认识我。更何况,高俅这厮比我还不要脸,我还有什么好丢脸的。
问题就在于,我一个人去摆地摊高俅又该怎么办?总不能让高俅再去当混混。一旦高俅再被撵出东京城,我的希望不是就彻底完了;要是我和高俅一道去练地摊,就高俅那名声——唉,我还不如在客栈里睏瞌睡。
最为重要的是,我根本就没打算留在这个时代!
我留在这里干嘛,这里什么也没有,即便是环境污染。
加上历史没有学好,知道的历史很是有限,谁知道灭了契丹的金兵什么时候打来,谁知道那些比契丹更狠的金人会打到哪里。国家不安宁,我就是有再多的财富,那也是在给那些强盗挣钱,我就是有再多的女人,指不定最后也全被掳了去——自家女人都守护不了,这男人也就不用再当了。
所以我最大的愿望还是让高俅坐到太尉的位置上去,然后用他的身份,以及我俩之间的交情,为我筹集一笔这个时代的财富,让我带到那个现代社会享受去。
高俅显然已经失去了兴趣,每天和我出去,更像是在应付一般,那摇头晃脑、磨皮擦痒的样子,让我隐隐看到当初那个混混高俅的身影,我的心里充满了焦急。
更让我着急的是,身上的银钱已经越来越少。
这些天过去,那些银钱早已跨过十两的界限,又一天天向五两的这条线逼了过去,失守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只出不进,这让我无可奈何。
其实我和高俅已经很省了,每一天每一顿,我们都只是用烧饼来对付,并且还不敢吃饱,整个人整天都处在一种半饥饿的状态。很多天没吃肉,一到街上,闻到酒楼餐馆里的肉香——我还好些,勉强能克制得住,高俅可不管不顾,任由那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
不过还好,高俅总算是忍耐住了,要是换作以往,高俅只怕早就冲进那酒楼餐馆里,胡吃海喝一顿,最多留下一张“白条”,然后扬长而去。
到现在还能坚持下去,只能说是因为我曾经给予高俅的那个梦想——一个未来的某一天立于朝堂之上的梦想!这个梦想,在高俅的心中还不曾死去。
可是我,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随着银钱一天一天的减少,不仅是梦想,我甚至觉得连我自己也正在慢慢地死去,想到身上连五两都不到的银子和不知道在哪里的未来,我甚至开始在心里谋划起来那些不需要本钱的买卖来。
又过去了一些天之后的某一天,我和高俅又一次离开了客栈,如同之前的很多天里一样,我们又一次开始了神一般的游走。
经过了这许多天,客栈附近的很多商贩已经认得我们,不时有人上来和我们打着招呼,不过更多的还是选择了回避。想来是看到我们这两个家伙,整日的东游西荡,无所事事,就算不是混混闲汉,只怕也是混混闲汉的替补,离混混闲汉的位置,也就一步之遥而已。
走着,和上来打招呼的人寒暄几句,对那些假装不认识的人直接选择了无视。
尽管这白虎桥是东京城里贫寒人家、脚夫苦力的落脚之地,是整个大宋朝三教九流的汇聚之所在,可这里依然有着它的繁华,有着它的人潮涌动和人流拥挤。
同样的,复杂的街面上,也同样飘动着阵阵的肉香。
“他娘的,要是有一天老子发了财或者做了大官,一定让人顿顿给我炖上一锅肉!”
这样说的时候,高俅嘴角边的哈喇子流得更为欢畅,更为顺当。
然后,在高俅说完这句话之后,在我听完高俅这些话之后,我笑了笑,扭过头准备调侃高俅几句之时,高俅却不见了踪影,好似某一个空间突然被打开,一下子就将高俅卷了进去。
左找,右找,满街找,哪里都找不到高俅的影子。到最后,我只得放弃。
回到客栈之后,我就呆在房间里,人懒散地躺在床上,连动一下的念头都没有。之后,我就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是一阵酒香和肉香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抻开眼睛一看,就看见高俅坐在桌前,手里端着酒杯,正有滋有味地吃着。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揉揉眼睛再看,高俅依然好端端的坐在那里。
“先生起来了,快过来吃点,很久没吃到肉了,先生肯定也挠得慌。”高俅笑眯眯地向我说道。
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从盘中狠狠捞上一筷子放进嘴里,一边吃着,一边问高俅,“高俅,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钱?”
高俅笑着道:“这钱来得干净,先生放心吃便是。”
说完,高俅顺手又从旁边的凳子上拿起一个包裹来,“先生再看看这是什么?”
高俅一边说,一边将那个包裹解了开来。
包裹里包着的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粗略估计一下,这堆银子至少不会少于五百两。
“高俅,你从哪里得来这么多的银子?”
我很是吃惊,从高俅失踪到现在,也不过小半天的工夫,就算是抢,也不可能抢到这么多的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