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五的话我当没听见,本来我就是来找高俅的,能在这里遇上,我狂喜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听他之言。就算眼前这人不是高俅,就冲他身后的那些代步工具,我也会答应下来,无论怎样,总比成为那些凶兽的干粮好很多。
不过我却不能表现出我的急切来,以免适得其反。
正在心里斟酌说辞,高俅已在一旁问道:“小可之言,先生以为如何?”
不顾王十五在一旁再三使眼色,我假装沉吟了一番,“既如此,就依高公子之言,到你主家庄上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拱手一揖,然后道:“高公子的美意在下先行谢过,叨扰了。”
高俅大喜,立刻让身后之人让出一头牛来,让我和王十五骑上。
高俅骑着骡子与我并肩而行,一路闲谈,也无陌生,不知不觉,一行人就来到了柳家庄。
恰好那柳员外正在庄中大摆酒席,宴请宾客,我这等生人自是不便入席,而高俅似乎也无将我引荐给柳员外的意思。
好在高俅很得柳世权的器重,自作一番主张,将我和王十五就安置在了一处偏远僻静的房间。
膳食之后,略微漱洗,我倒头便睡。一天的奔波劳累,我很快就沉入到了那睡梦之中。
一觉醒来,估计已经是北京时间上午的十点多种。正要起身,就见门帘一掀,高俅从门外走进来。
见我醒来,高俅当下喜道:“先生昨夜可曾睡好?”
“有劳,甚好!”
我口气平淡,以显示自己的高深——“那王十五可在?”我又随口问了一句。
高俅道:“那王十五言家中有事要办,未得先生允许,某擅自做主,已让其先行离去,还望先生勿怪。”
“你又无错,何来责怪。”我一边说,一边起身穿好了衣服。
高俅甚是乖巧,见我穿好了衣服,立刻将水盆端到我面前,嘴里殷勤道:“先生先请漱洗,小可这便将先生膳食端来。”
想到离吃午饭的时间已不远了,我便道:“膳食就免了,有茶即可。”
听闻此言,高俅即刻转身走了出去。
待我漱洗完毕,走到堂屋里刚一坐下,高俅就将一只精致的茶盏双手奉上。
“这可是上好的建茶,我主家花了大价钱,也不过弄来区区数团。若无贵客,便是主家也是舍不得的。”高俅提醒我道。
什么是建茶我不知道,看高俅郑重的样子,估计这建茶和我那个世界的西湖龙井差不多。
“如此心意,我自然是记得的。”我道上一声,平平淡淡的口气,倒也不是我装出来的。
我虽然爱喝茶,但也还没有到嗜茶若命的地步,在我眼中,就是西湖龙井也和那CD三花没多大分别,尽管我这辈子连假的西湖龙井都没有喝过。不过这样一来,倒让我在高俅的眼里显得更加的高深莫测,对我的神态也就愈发地恭顺。
端起茶盏,揭开茶盖,没有闻到茶的氤氲味道,一股怪头怪脑的味道直冲脑门,让我很怀疑这茶盏里装的是不是洗锅水,若不是稳得住心神,我早甩手将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是茶,又不敢问,只得闭上眼睛像行家一样摇了摇脑袋,再轻轻地抿了抿,假装着回味了一番。
良久,我才开口赞道:“好茶,果然是上好的建茶!”
是不是上好的建茶我不知道,尽管这茶让我感觉是在喝汤,而且还是世上最难喝的汤,连CD三花都要强过它百倍,我也得昧着良心称赞一声。之所以要开口称赞一声,不过是要在这小混混高俅面前显示出我的高雅和品位来。
在与王家村那些乡民的闲谈中我知道,古人的眼里,修养和品味是与学问画等号的。
修养品味越是高雅的人,也就越受人尊敬,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类的,孔老二所倡导的六艺,在那些古人的眼里简直到了顶礼膜拜的地步。哪像我那个时代的那些同胞,净来些虚的,所有的品位全在身上,不用开口就是一副暴发户的嘴脸,大老远就能看见,即便是这古人眼里的小混混高俅,只怕也要比他们绅士许多。
听我这般赞道,高俅自然是眉开眼笑,“先生果然不凡,在下领教了。”
我愣了一下,心想着我不过就说了一声‘果然是真正的建茶’就认为我不凡,连自称也从‘小可’变成了‘在下’,这古人也太好骗了吧。
想归想,却不敢现出一丝的端倪来,要是被高俅看了出来,功亏一篑不说,也绝对没我的好果子吃。
高俅见我没有声张,也识趣的不再言语,只是候在一旁,偶尔走上前来为我的茶盏里续上一些水。这样的情形,我不得不承认,像高俅这般机灵乖巧的人物,无论是在历史上的任何一个社会里,他就是不想做官都很难。
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我问高俅,“你可是还在想那百十万银钱之事?”
高俅神色略微一动,随即恢复,冲我一揖,嘴里道:“昨日之事,先生切莫放在心上。仔细想来,那银钱终不过身外之物,纵有亿万家财,百年之后亦是尘灰一抔,只落得与他人消受。不过男儿人生一世,若不图谋些什么,岂非无趣,便是个虚名,抑或骂名,好歹能让世人有了个念想。在下别无他求,只求先生能为在下指条明路,他日若是发达,定不忘先生今日之恩。”
我沉吟起来,倒不是我不想说,而是在考虑这话该如何去说。
高俅却有些急了,嘴里道:“先生若不为小人指条明路,小人今日就跪死在先生面前。”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我嘴里这样说道,心里却在大骂高俅无耻。
心想着这世上死法有成千上万种,跪死的我还从未听说过,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呢,要不是想借你发财,早弄你到梁山当草寇去了。当然了,一百单八将是没你的份了,跑腿卖命的事那是跑都跑不掉,就算不被官军拿了砍下脑袋,也只有做丧家犬逃命的份,也算我这个现代人为大宋子民做了一件惩奸除恶的好事。
不过,真要让我这么去做我肯定是不干的。
试想,一个人真的就能改变历史吗?况且,对发展才是硬道理的现代人来说,国家间的关系都不过是以利益而存在着,个人之间的是非好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对我来说,我现在最大的硬道理,就是赶快带着高俅坐上那殿帅府太尉的位置,之后卷上一大包名人字画,拿到现代社会里去换上一大笔现金,舒舒服服地过我现代人的日子。
至于大宋的命运,那肯定和我没有关系,毁灭那是逃不了的,历史书上早就写好了的,是宿命!
那郭靖、黄蓉以及少林、丐帮、天下各路英豪都盖不了蒙古人的狼子野心,我又有何本事将大宋的黎民百姓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更何况那降龙十八掌别说让我去打,就是那十八掌的名字我都没办法说出来……
如此这般的胡乱思量一通,才想起高俅竟还站在我的面前,于是我将眼睛微微闭了闭,假装还在深思和犹豫一般。
之后,我用缓缓的语气对高俅道:“你且将你那名字与我写来。”
高俅一听,大喜,道一声“请先生恕罪,某家献丑。”
说完,高俅便拿起一旁炭火上的茶壶,从里面倒出一些水来,用手指蘸着,在桌面上写下“高毬”两个字。
完毕,高俅便侧身一站,眼光端端地望着我,眼中满是热切之意。
一看桌上写着的“高毬”两个字,我一身冷汗,心一下子就凉了下来,“难道我找错了人不成?”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默默地将那《水浒传》的开篇记忆了一遍,又细想了一下,好像高俅原名的确是叫“高毬”,只是后来发达了,“高毬”才变作了高俅。
“难不成现在就要我给他改名?可即便如此,高毬又是否又愿意?”这样想着,脸上不免显出一些的犹豫。
高毬当然也瞧见了,躬下身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先生有何犹豫,尽可道来,若在下能够办到的,定当万死效力!”
假意长叹一声,我道:“万死倒不至于,只是你这名字与你那前程有所冲突,人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名字,所以——”
高毬略一沉吟,便开口道:“先生但说无妨。”
我没有言语,而是抬起头来,故作神秘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压低了嗓音,问道:“此地说话方便否?”
高毬会意,当下起身,在门口观望了一番。
思量了片刻,又走到我面前,躬身问道:“先生言语重要乎?”
我嘴唇微启,轻道两个字,“犯禁!”
高毬神色一惊,立刻道:“庄外有一处清静之地,四野空旷,即便有人来往,远远便能看见,若不然……”
我点点头,露出一副欣然的样子来,“既有这般清静之地,便是远上一些又有何妨,你我这便动身。”
说完,我便站起身来朝外走去。高毬一见,立刻前进几步,做那带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