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而行,只见这柳家庄到处一片绿翠,白墙青瓦,池塘绿水,掩映在一片葱郁之中,蝉声阵阵,鹅掌凫波,好一派农家田园风光!
路上遇到一些闲人,要有人随口问起,高毬便道:“这是刚到庄上的我家亲戚,左右无事,便带他到庄外走走,饭时即回,若主家问起,可与这般说道。”
到了庄外,穿过一片树林,眼前便是那一片空旷之地,芳草青青,却只是能掩住脚背。走入空旷的中央,顿感烈日炎炎,暑地之气,由下而上,让人甚是熏陶。
高毬很是伶俐,还没等我开口,便抢先道:“这等烈日,还要劳烦先生,在下着实感激不尽,他日若能飞黄腾达,先生便是我再生父母,必侍奉先生终生!”
我笑了笑道:“今日之言,我权当是你的允诺,他日若是反悔,我也不去与你计较,只望你还能记起今日这番劳苦,不害我性命即可。”
高毬大惊,“先生何故这般折辱小人?在下平日里虽品行不甚端正,但那猪狗之事,在下万万是做不来的。”
我道:“今日之事,你是记住也好,忘记也罢,今后都休要再提,‘先生’二字亦是如此,若传将出去,只会惹来闲杂人等一番笑话——‘荣’乃我之姓氏,往后你叫我荣公子即可,你可千万记住了。”
高俅答应一声,“在下记住了!”
我正色道:“闲话已过,正事开始。我且问你,你可有称王之意?”
高毬一听,脸色发白,一脸的震惊,甚至连身体也都开始哆嗦起来,“公子……公子此话怎讲?若要小人性命,只需拿去便是,何故用这般言语来试探在下。”
见高毬遮遮掩掩,一副心生畏惧的样子,我装着很是生气的样子,“七尺男儿,怎如妇人一般唯唯诺诺,此地就你我二人,何来试探一说。”
高毬这才松了一口气,嘴里道:“我道公子戏耍于我,不敢真言,还请公子莫怪。”
我佯作大度地一挥衣袖,“些许小事,不值一提,还望实言相告,以免误了自家的前程。”
高毬犹豫了一阵,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猛地一咬牙,“若某有称王之意,结局又当如何,公子可否告知?”
我吓了一跳,这高毬也太有雄心壮志了吧,这等掉脑袋的事情都敢去想——啧啧,实在是不想佩服都不行!
看来高毬还真不是盖的!干大事的人,哪怕干的是大坏事,都得有远大的目标,指不定“鼠目寸光”这话就是从这类大人物嘴里说出来的。
不过这下倒是有些麻烦了,我没想到高毬还有造反的心思,我所知道的高俅,有关的书中都说他是个奸佞小人,造反这一茬倒真没提到过。
种种心思,却不敢表露出丝毫,一旦让高毬察觉,恼恨之下,只怕他立马就把我灭在了这里。我沉吟起来,思量着该如何应对。
高毬却有些急了,“公子,在下之言……可有不妥之处,还望直言相告。”
“这个——”我犹豫着,这次是真的在犹豫。
以高毬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对我是信服的,我若是说他身上有王者之气,只怕他立刻就会拉起一票人马,在那千阳山落草为寇,去干那打家劫舍的勾当。
结果如何姑且不说,是否能为这大宋朝除去一害暂且不论,只是这些都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我要的是那个能给我带来好处的高俅,那个能坐上殿帅府太尉位置的高俅,要是让我陪着他去干那不知前途的买卖,我还不如回到我原先的世界继续打我的零工,虽然清苦,倒也逍遥自在,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先生——”高毬的神情更显急切。
“唉!”我叹了口气,为高毬的凌云之志而叹气。倘若高毬遇见的不是具有未来背景的我,高毬指不定还另有一番作为。
一番思量之后,我文绉绉地胡乱道:“毛者,乱也。小乱乱其家室,乱其前程,大乱乱黎民苍生,乱江山社稷,此一解也;毛者,杂也。若长于杂草丛生之地,或有一番作为,称王为君亦不在话下,此二解也。只是如今世道太平,若要起乱,如秃山独长一草,岂能成活?”
“你虽有王者之命,奈何无王者之运,此乃天意。若你一味强求,沉溺于其中,不思悔改,恐是前程皆无,徒劳一生。”
听我这样一说,高毬立刻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嘴里道:“小子胡言乱语,还望先生教我。”
“总算没去篡改历史,要不然麻烦就大了。”见高毬如此这般,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道。
“去毛成人,便是你的前程。”我故作高深。
高毬又是一拜,“还请先生明言。”
我呵呵一笑,感觉无比的畅快,“何需明言,稍加思量你自然便知。”
高毬直起身来,略微思索了一番,便一脸喜色道:“先生之言,莫非是让我改个名字……”
“天机不可泄露——”我假装将面色一沉,“你既已知之,自行理会便是,不可再与人言。”
“这个我自然省的。”说完,高毬便直愣愣地看着我,一言也不发。
我被高毬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露馅了。
可在仔细思量了一番之后,并没有察觉出有何毛病,于是我便硬着头皮问道:“你还有何事?”
高毬一脸尴尬,“先生,我……我能否站起来说话?”
“起来便是,起来便是。”
我比高毬还尴尬。没想到古人这么实在,我没叫你跪,你自己偏要跪,跪也就跪了吧,你自己起来不就得了,却偏偏还要征询我的意见,这实在叫人……唉,惭愧得不得了。
“先生,”高毬站起身来,咳嗽一声,“在下还有一事相问,不知先生能否告知。”
我用略带严肃的口气对高毬道:“有事尽管道来,只是这‘先生’一词,今后休要再提,切记。”
开玩笑,未来的殿帅府太尉,年龄比他也大不了几岁,我又怎敢以先生自居?我要是现在不和他搞好关系,等他********,只怕就没我的好果子吃了,还谈什么从他身上捞上一票。
“疏忽了!”高毬一拍脑袋,一脸歉意地道,“先生你看能否如此,无旁人在时,我便称你为先生,有旁人在时,我就唤你为表兄,先生以为这样如何?”
“随你。”我道了一声,虽然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在暗自欢喜。
看来高毬虽然只是个混混出身,也不是《水浒传》里说的那样,是个忘恩负义之徒。至于能不能从这个高毬这里获得回报,又能够获得多少回报,就只能看高毬会把这恩情看得有多重了。
“谢过先生成全。”高毬谦恭地向我一躬身,脸上的神情也是一松,像是心中有块大石落了地。
随后高毬直起身来,一脸期盼地看着我,问道:“敢问先生,世间三百六十行,我若是改了名字,不知又该入哪一行?”
见高毬一脸的渴望,想到《水浒传》里那个不可一世的高俅,我笑道:“你自当立于朝堂之上。”
“先生不要诓我,这可是个大富贵!”
高毬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先生当知,如我这等市井之人,既无显赫家世,又无厚重学问,便是有些名声,亦不过一路骂名,何来立于朝堂之上的本钱?”
我笑道:“若是未遇见我,你最多也就谋个皂隶捕快的前程,既然你我遇见,我荣野世家自然要送你一场大富贵。”
高毬一脸惊奇,“先生莫非就是榜书上所说的荣野世家公子?”
“便是我。”我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这当真是天意!”
高毬欢喜不已,“不瞒先生,昨日我便是带人去寻找先生丢失的马,马未寻到,却遇到了先生,当真是老天垂怜于我,将先生引到了我面前。”
我随口答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知道便好。”
“既有一场大富贵在等我,还请先生教我,我该如何去做?”高毬问道。
我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天,“天意在,你什么也不用做,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一切但凭先生吩咐。”
高毬一抱拳,扬声道:“先生情意我高毬牢记于心,日后若有差遣,先生尽管吩咐,便是要高某以身赴之,亦不负先生所托。”
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前程有了着落,回庄的路上,高毬的心情明显比来时好了许多,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一路上更是妙语连珠,笑声不断,哪里找得见半分《水浒传》里那个高俅的影子。
一进入庄中,高毬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样子,那副表现和出庄之时没什么两样。
这演技,我就是想不佩服都不行,要不是之前见过高毬的另一张嘴脸,只怕还真被他蒙混了过去。
这之后,我就在柳家庄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十余天。
十余天里,我和高毬同吃同住,一同游山玩水,关系也愈发地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