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命苦嘞，杨静妈妈很要了杨静婆家一万的彩礼，那个时候一万听着都吓死人呢。杨静嫁过去了，就没好日子过了。”
“杨静妈妈，我印象中不是那样不通情理的。”雨涵还能听见杨静妈妈那爽朗的笑声。
“到哪说哪话，也不是她妈不通情理，一个女人家，也不会下地干农活，带着两个娃娃仔，光靠点抚恤金和杨静大伯的贴补，那日子咋过。”
“杨静弟弟考上大学那年，杨静出嫁，不要彩礼，拿啥给她弟弟上大学去。”
周林和毛晓宇七嘴八舌。
“开始吧，还好，除了是干活多。杨静男人对她好着呢。也能干的很，弄了个手扶拖拉机，整天县上一趟，山里一趟，来回帮人家采买。杨静呢，自己在那街口口摆个摊摊，学生娃中午下午都要经过，吃得不少，日子过得还平稳。两个人又生了个男娃，杨静婆婆也就好几年不站场院上骂她了。谁知道，偏是老天爷专咬瞎家雀，她男人，前七八年，拉着香客进山里寺院上香，手扶拖拉机翻山下去了，没一个活的。”
雨涵惊叹了一声。
“这下她婆婆可又疯开了，见天在场院上骂她是扫帚星，克夫，克死了她儿子。”
“那些死了的香客的家属又告了状，要杨静婆婆家赔了不少钱钱。连牛，鸡，像样的家具都强让人家弄上走了。”
“杨静婆婆家这下是穷得翻不来身了，小叔子学也不上了，回家修修手扶拖拉机，干上了他哥哥的营生，杨静婆婆一没钱给小儿子说媳妇，二怕杨静再嫁带走了孙子，所以就逼着杨静小叔子娶了杨静。”
雨涵听得目瞪口呆。这是现代社会的版本吗？在大城市虽说有太多的压力，太多的尔虞我诈。但是，雨涵还真的没有过一次似这样被生活逼迫到墙角，无力反抗，只能屈服的经历。
这是她的同学，曾经在一条起跑线上的同学。为什么？在人生刚开始奔跑的时候，在雨涵欢欣鼓舞，梦想中的红地毯已经在脚下展开的时候，她的同学却早早的折断了飞翔的翅膀。
雨涵的心里隐隐发痛，她也感到有些羞惭。
“你们两个背后嚼咕我什么呢？”杨静来了，“咱们能不能不在你这狗窝里待着，我们也就算了，人家雨涵可是大城市来的，好意思让人家受你这。”
周林和毛晓宇都站了起来，“走走走，我们楼下包间里待着去，刚才不是包间里有人吗？让你说的，我这狗窝咋了，总比没窝强。”
下楼的时候，雨涵跟在后面悄悄的打量着杨静。这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你说四十，五十，六十都有人信。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中学课本《卖炭翁》中的句子，居然可以用到雨涵同学的身上。雨涵，这个生活在大都市的女人，正是衣食无忧，拼搏已过，小日子渐趋安稳，可以悉心照料自己的美艳少妇。而同龄的杨静，成年累月在街角喝风吸土。黑黝黝的脸，肿胀的手，粗壮的腰身。生活你何其残忍，竟然狞笑着把一个鲜活的生命扭曲成这个样子！
那个总爱羞涩一笑，轻甩长辩的女孩；那个在铺满阳光，满地红纸飞舞的小院里，翩翩如蝶的女孩，去了哪里？她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个破罐破摔的大妈呢！
雨涵的心一揪一揪地痛。
感到了雨涵的眼神，杨静回头温柔的望了望她，淡淡地说：“现在好了，别听他们瞎掰。”
雨涵点点头，趁大家不注意，悄悄褪下指环，放进随身的小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