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杨静的男人比她小那么多？”雨涵好奇地问。
“那是她第二个男人，是她小叔子，比她小十来岁呢，可不看着新鲜。”周林苦笑。
杨静的男人来帮杨静收摊，开着个手扶拖拉机，看上去还像个学生娃。
他们三个先到周林自己开的家常菜馆。楼上狗窝一样住的小地方，被褥都没叠，像一堆破棉花套。旁边就是厨房，烂菜味，熬萝卜汤的臭味，熏得杨静只想呕吐，使劲的忍着。
“怎么回事，还有这样的？”雨涵诧异地问。
“咋没有，穷，啥都得将就。”周林说。
“杨静不是退学了，回家没多久就结婚了，她妈很要了人家一笔彩礼嘞。”毛晓宇摸摸口袋里的烟，瞄了一眼雨涵，雨涵假装没看见，毛晓宇只好又放下手。
“杨静，杨静。”还是16岁的雨涵星期日下午爱过了桥去找杨静。她喜欢她家院子，干净，砖头的地面，杨静的妈妈总是扫的没一片落叶，细细的扫帚痕迹像水的波纹。杨静的爸爸是乡里的民办教师，中山装的口袋里总是插着一根老式的钢笔。杨静家境不错，还有个弟弟，在农村这样的人口不算多，爸爸一个人挣的工资比其他种地的农民的收入要多得多。
杨静每个星期日的下午都要洗头。几乎每次雨涵去了，进了院门，一眼就能看见正对着院门的堂屋，杨静坐在高背椅上看着书晒着头发，茉莉花护发素的味道满院都是。杨静的爸爸真舍得给女儿花钱，那个年月，没有父母会舍得买护发素。
杨静的妈妈手特别的巧，会剪鱼呀，鸟呀，龙凤呀，甚至是亭台楼阁的窗花；会在家织的粗白布上绣蝴蝶，绣鸳鸯，再裁剪了做枕套，做门帘。有一年过年，杨静妈妈还亲手勾了沙发巾，送给雨涵铺在她家新买的沙发上，可把雨涵妈妈给稀罕坏了。
雨涵特别爱去杨静家，她喜欢杨静妈妈爽朗的笑声。
雨涵妈妈也会说，“你快去找找你的好朋友，求求他妈快帮我剪喜字，这礼拜单位有结婚的，我这工会主席又有事干了。记得要门上的一个，窗户上的两对，杯子上，暖壶上的，枕套上的都是两对。”
这样雨涵就要在杨静家待上一天了。绞了一院子的红纸。
“哎呦，这是要给我闺女准备嫁妆呀！”杨静爸爸没有农民的拘束，避讳。
“呵呵，还有亲爹这样开自己女儿的玩笑呢！”杨静妈妈装作发怒的样子骄矜地看着自己男人。
杨静有一个快乐的家。
正是下午，还是上郁闷的物理课，物理老师的大牛眼盯着每一个想要趴桌子上偷懒的学生。
班主任老师推门进来了。
“杨静，出来一下。”那天下午，昏昏欲睡，窗外盛夏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在课桌上，每个人都热的出汗。空气中都是汗湿的馊味。就是那个下午，杨静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杨静的爸爸在教室里突然栽倒，在医院晕迷了两个多星期，在没有醒来。
杨静退学了，杨静的大伯说，“农民家的女娃娃上个高中就顶了天了，还想上大学呀，你以为你是凤凰嘞。”
杨静的大伯只能帮助杨静的弟弟上学，“那是俺们杨家的骨血，女娃娃早晚是人家的。”
杨静退学以后，雨涵再也没有去过杨静家。一开始她是怕杨静难过，后来雨涵忙着考大学，一心想着飞出这山沟沟，心里只剩下自己的勃勃雄心了。
后来，雨涵只见过杨静一次，那是在上学的路上，雨涵正和同学说笑的欢快，旁边的同学拽了拽她，她回头一看，看见杨静正死死的低着头，双臂奋力地推一辆装满蔬菜的木架子车。杨静没有抬一次头，就是上了坡也没有回头望一望她的同学们。
雨涵记得，那根长辫子从杨静的脖子后面一直要垂到地上了。毛毛轰轰的，一点也不是以前黑亮黑亮的，编的紧紧的，利索的样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