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下去?”我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其实我早已激动不已了,要知道这次可是跟着有把握的人。“我们下不去。”林哥又敲了敲地板,对我做了一个轻声的手势。
我愣了一下,随即听见地板下有同样的敲击声传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下面有人!”我大喊道,说着就要去找能用来砸地板的石块。“并没有,”林哥一把拽住我,“十年前我敲就是这样,这个地下的东西,不可能这样活十年。”
“我不信。”我忽然冷冷的看着林哥,我觉得他冷漠极了,如果是我,在十年前这个地板就会被我撬起来,是人是鬼我都会救。
我往门外跑,很平常的又被绊了一跤,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我直接一拳砸到门口的地板上。他奶奶的,天天绊我,我都烦了你还乐此不疲!
这时我听见林哥在隔间里叫我。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心想。我赶紧跑了回去,发现他蹲在地上,面前有一个大洞。“你不是说打不开吗?”我没好气的对他说。
“可是,这是你打开的。”林哥瞅了瞅我还在半握的拳头。“哦,砸一下就好了?”“我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算了别管了,走吧。”
我看见一节一节的玻璃楼梯一点一点的通向黑暗的地下,心里有点发毛。
“愣着干什么,不然一会又关上了!”我赶紧跟上,这一次,仍然没有有把握的人,而是两个不靠谱的人。我又一次感到了绝望,不同于上次没吃到荷包蛋的绝望,而是一种死了会没人知道的绝望。至少这鬼地方还没人来过,连林哥都不知道。
这一次,我没有带手电,口袋里有个手机,可是电不多了。下去的路上我们一直摸黑走,走了一会倒是感觉很稳当,不一会就到底了。我抬头看上面的开口,就像一个小白点,这地道还真是深啊。这入口一直没关我倒是安心了许多。
这分明就是一间地下室。我觉得这里空间很小,空气也非常的差,绝对是没有人可以在这生活的,我一直凝神听着有没有可以发出那种敲击声音的地方,可是除了我和林哥的呼吸声,只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摁亮手机屏幕看见周围全都是高大的柜子,怪不得我觉得空间又小又压抑。
“我们要不要打开一个?”林哥扭头问我。我赶紧摇摇头,我可一点都不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万一是僵尸叔叔,那我可不死惨了,这商店这么邪门,谁知道这神奇的地方会有什么破玩意,你现在给我说这里面有个刚出生的婴儿我也会相信的。
但是,林哥并没有听我的,他拽住一个把手不停的摇晃,看来这些柜子已经变形了,门全都被卡住了。柜子吱嘎吱嘎地响着,有几片漆掉到我的鞋上,我似乎闻见了柜门转角浓浓的铁锈味。
我看不成,便想上去找个起子,“林哥你等等,我去去就来。”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感到有汗顺着他的刘海滴下,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我有摸索着往上走,看着上方的亮点越来越大,我越走越快,在头露出地面那一刹那,我深吸了一大口气,我觉得外面的世界真美好,真是不想回去了。
可是林哥还在下面,要不,我把他叫上来算了。我对着地下室大喊了几声,居然没有一丝回应,我心里有点发毛,感觉有点不妙,赶紧去柜台前找了个起子又拿了个手电匆匆忙忙赶回去。下去的路我都没看清,最后两阶没踩稳,直接滚了下去,直接撞在了柜子上。
我打亮手电,照了照四周,哪里还有林哥的影子,柜子倒是一点都没变。糟了,林哥被僵尸叔叔抓走了,我得救他!
我疯了一般开始撬一个柜子的门,门上的漆皮噼里啪啦的脱落下来,露出了里面黑黑的木头。看来都快腐烂了,居然还这么结实。我很快发现,这个柜子被锁住了,从里面。这怎么可能打开!!
我立刻换另一个柜子,打开是打开了,可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霉味。另几个柜子情况相同,都是空的。于是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打不开的柜子上。
“林哥!”我又不死心地叫了几声,可是回应我的是地道里回荡的我的回声,在我听来,这简直像魔鬼的召唤,听得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捂住双耳,痛苦的蹲在地下,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这个柜子和墙几乎是长在一起的,只是靠近地面部分有一条细细窄窄的缝。我哆嗦着把起子伸进细缝,用力一撬,细缝立即扩大了许多,我顺着细缝往上,好像要把柜子从墙里抠出来似的一点一点的撬。
我忽然听见了微弱的呼吸声,这使我一惊,这么说林哥在附近。我屏住呼吸,听着身旁的动静,希望可以判断林哥的方位。可是我仔细听了一会发现声音又消失了。怎么回事。。难道刚刚那是我的幻觉,是我太希望林哥出现了么。
我不知道我怎么产生的这个想法。我双手抱住柜子两侧,使劲往出拽,我觉得这个柜子类似于无顶空盒倒插在沙堆上,是可以拽出来的。这个动作使我的脸几乎贴在了柜门上,我感到门缝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而且越来越浓,类似于,暖气上染的银漆。反正很刺鼻。
柜子是被我拽出来了一点,可是我觉得这柜子里绝对是装满了东西,而且是大件的,再往出拽就艰难了。与此同时,我看见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从墙缝里渗出来,我走过去照了照,心说不妙,就赶快往头顶的洞口跑去。
那是血,而且是新鲜的。如果我没猜错,林哥已经遇难了。我边跑边喘气,完全失去了回头的勇气,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身后正在发生什么,反正我再在这里呆着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我看见眼前的洞口越来越大,鼓足了劲一冲,头就探了出来。新鲜空气刚没吸一口,就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拽了我一下。我瞬间浑身都软了,向下倒去,有什么东西很应景的顺势砸在了我的后脑勺上。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的最后画面是我一点一点的顺着楼梯往下滑,离那希望的洞口越来越远,世界一点一点变暗,然后就彻底黑了。
这一切来的太快,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在我失去意识前想到我可能要死了。
我什么都没思考,我觉得我的大脑可能已经停止运转了,我只是感觉周围突然变得特别嘈杂,让我心烦。我什么都看不见,却发现自己好像还可以说话。我赶紧大喊“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妈的黄泉路走的跟集市一样!”
我不怕死,至少我坐上那辆黑车后就已经这么认为了,可是林哥和我都死了小店谁看啊,难道让那个不存在的人看?呵呵,我死了没人给他做面了看他吃什么。说不定刚刚就它砸的我,还恩将仇报?我看它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居然觉得自己一直在前进,根本没有人背我或者拉我。我在心里笑,变成鬼了走路可真轻松啊,还飘着走。可是很快我就感觉不对,因为我感觉到了我的腿。
我好像出于本能的一直在一条漆黑的路上走着,两旁都是高高的铁丝搭起的货架,货架上挂的好像都是衣服。咦?这是阴间的服装店吗,一点都不豪华,我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反正都死了,怕什么。于是我一点一点的靠近一边的货架,特么的卖衣服还不开灯。我去看看有没有售货员。
这里没有任何生物,而且我现在清楚的看到货架上挂的全是整齐的军装,帽子,衣服,裤子,皮带,鞋,每个都拼成人的形状,质量色泽全都一模一样,排列的非常整齐,密密麻麻好像一张大布,把货架所有的缝隙有严严实实的盖住。
我去,阴间的军装?帅气,不过怎么感觉和我大一军训时穿的差不多嘛,看来这里生活也和人间差不多嘛。就是苦了我老爸老妈了,儿子死了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撩起一个军装的一角,外面的灯光立刻从小缝里射进来,差点把我晃瞎。妈的,阴间还这么高科技,这么大瓦数的电灯泡我还第一次见。
我透过小洞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阎王爷之类的东西,可是洞后面的东西很出乎我预料。
这是一间办公室,很普通的办公室,几个穿着正装的人坐在桌子前工作,办公室很整齐,办公用品也摆放的十分到位,还好并没有人注意到我,每个人都在很认真的画着什么。
我注意到一个背对着我的人,原因是我觉得它的背影让我感到熟悉,他头顶戴着和这货架上一样的军帽,低头好像在计算什么,很着急的样子。我看不见他的正脸,但是我非常想看,因为我总感觉看见他能让我想起些什么。
这时,那个人说话了,大骂道“完全就不可能,如果是这样,我们都得死!”说着转过来把一个黑色的本子扔到对面的桌子上。对面桌上的那个女人接住翻看,神色变得非常紧张,她开始对剩下的人说着什么。可是我完全听不进去了,因为我看见了那个男人熟悉的脸。
那是我的父亲--王应军。我诧异极了,难道在我出来这段时间父亲也死了?还在阴间找到了工作?可想想又不对,如果他已经死了,为什么刚刚还会说他们都会死。
我继续观察着不远的那个熟悉的男人,却又忽然觉得他好陌生。他太年轻了,我甚至觉得他并没有比我大几岁,我现在才觉得父亲原来说他年轻时特别帅是有道理的,无奈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他,我眉宇间少了他的那些英气。
难道是我穿越了?上帝想让我看看父亲年轻时有多帅?上帝没这么无聊吧。我看见父亲忽然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我看看还能不能为咱们争取一点时间。”然后就走出办公室,门被嘭的一声带上了。我这才开始注意自己的处境,我就这么被困在两行衣架中间了,两头都是墙,都是死路,这和监狱有什么区别。
可是现在看来,并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呆着,那么是谁带我来的呢?我又是怎么进来的呢?我摇了摇衣架,这古老的衣架立刻吱嘎吱嘎地晃动开来,还有一个皮带次溜一下滑了下来,皮带扣掉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啪啦声响。
“谁?”离衣架最近的一个男人立刻掏出了枪,对着我站的方向。完了,我心里只有这么一句,那年轻时的父亲还没有我,肯定不认识我,我可能马上要成枪下冤魂了,等一会逮住了说不定还是父亲下令枪毙我。
我蹲下,没再发出声响。“你最近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旁边的男人对着举枪的男人问道。这个男人应声放下了枪,“也是,反正咱也活不长,有什么可怕的,不都是死么,就是个时间问题。”
那旁边的男人对着缝隙看过来,我觉得不对,就换了一个位置,这次我小心地背靠着架子喘气,没敢往外再看。可是衣架后面忽然伸进一只手把我的脖子死死掐住,我几乎窒息了,他把我的头从衣架缝隙中拉出,拿枪对着我的太阳穴“说吧,谁派你来的。”
我眨了眨眼适应光线后惊讶地发现,面前捏着我脖子的人居然是罗镇!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根本说不出来,我心想,你他娘的这么不够意思,爸爸帮你看这么邪门的店一分钱没挣还差点死在地下室里,没死成来到这个鬼地方你还要掐死劳资!
我心里还没吐槽完,父亲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大喊“怎么了?”罗镇笑笑“抓了个毛贼,年纪不大,你说怎么处置吧。”父亲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我,我心里大喊,爸爸是我啊,我是小续,你别杀我,我不是来偷东西的!可是如我所料,他并不认识我,而是把我的头往旁边推了推,露出了我脖子后面的胎记。
我知道我的脖子后面一出生就有一块特别标准的正方形黑色胎记,长得有棱有角的,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特殊的人。
眼前这个父亲严肃的捏了捏那块胎记,痛得我大叫,这一点都不像我的父亲,他明明是个温柔的人,一直对我那么好,我突然好想哭,可是忍住了,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立刻去枪毙,把那块胎记切下来,然后我们离开,此地不可久留,我看,我们也比他活得长不了多久了。”父亲突然下的令让我从头凉到尾。死也不给我留全尸啊,还要割我胎记,你居然这么残忍。我心中油然而生的恨让我的胸腔万份痛楚。
如果你以后知道,我是你儿子,你会不会伤心呢,你不会很快死的,至少我长这么大你都没事,可是我现在,要被你杀死了。
绝望让我放弃了挣扎,我就这么软软地被这些人拖了出去,我躺在门外,阳光照在我脸上,我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我忽然看见远处的两棵大树,觉得无比熟悉,可是我没有力气再站起来看清楚了。天空很蓝很蓝,这个日子美好的像我刚踏入吉平商店那天一样,却将是我的忌日。
我苦笑着,感到有个人绑起了我的手,把我扶起来跪着,正对着那两棵大树。其实你们不绑我也不会反抗,更不会跑,我心想。我观察到那两棵大树比我当时在吉平商店看到的要矮一些细一些,但形态却非常相像,连间隔的距离都大致一样。
遗憾的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想更多了,冰冷的枪口已经顶着我的后脑勺,我清楚的听见了上膛声。我感觉到了身后站的人是罗镇,心里冷笑道,看以后谁给你看店。
“你有什么话要说么?”罗镇冷冷地问。“你们会后悔的。”我几乎不假思索的答道。他明显愣了一下,可是我听见父亲在后面大喊“快点啊,愣着干嘛,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声音里带着急切与愤怒。
我心里想着啊,老爸啊,平时没见你干什么打头阵啊,怎么断子绝孙这么积极。我听见了很大的一声枪响,闭上眼睛去好好感受死亡的痛苦,可是一点都不疼。
我睁开眼,看见那颗子弹就这么射在了远处的那棵树上,接着我感到枪托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我就倒了下去,砸的真重,后脑勺的血顺着我的脖子流到我的嘴里,居然甜甜的。
“孩子,以后不要到这种地方来,不管你听见了什么都不要多想。“身后的男人喃喃地说道。我听见了皮肤被划开的声音,我知道我那引以为豪的胎记要离我远去了,不过罗镇还蛮有良心,居然用这种方法保住了我的命,如此巧妙的逃过了老爸的火眼金睛。
我听见那一群人的脚步声远去,想要爬起来,却发现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手还被绑着,我就这么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睡着了,我感觉越来越暖和,越来越舒适,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下了我一人,安静的可怕,却又让我感到了安详。
过了一会我觉得有人在动我的头,我眼睛睁不开,但能感觉什么东西在往我头上缠。妈的,这群人里还有回来验尸的?我可能要被缠成木乃伊被放到棺材里了。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任人摆布。
可是这个人只是缠了我的头顶就不缠了。我心里一紧,纳尼?难道只要头?爸爸可没有死啊,死留个全尸啊!我躺直了等待着旁边这个不知是大哥大姐的砍我的头,绝望极了。可是半天都没动静。
“这个时间该醒了啊。”我听见旁边的人低沉的嗓音,心想着咋那么像林哥,难道是林哥他爸?知道我还活着来救我啦?
我有点激动,我大喊我就是还活着!可是好像并没有发出声来,只是感觉有条湿毛巾敷在我的脖子后面。我已经准备好接受巨痛了,那么大的伤口你还给我敷毛巾!
什么都没发生,难道我没有痛觉了?我使出浑身的劲睁开眼可是又疲惫地闭上,但随即,立刻睁开了,因为我刚看到了我那小店的天花板!
“你醒了。”林哥的大脸在我的正上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我吓得坐了起来差点和他的脸撞上,当我看清了环境后舒了口气,我果然在小店里,在柜台边的长椅上躺着,身上还盖着林哥的外衣。
我摸了摸脖子后面,并没有伤口,头上倒是真的缠了好几圈绷带。
“我怎么回事?”刚刚的记忆翻腾而来挤得我脑袋疼的一颤。“你好好休息吧。”林哥拍拍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担心的看了看我左脚的红珠子,然后扶我躺下,帮我盖好他的衣服扭身离开了。
我也真是累了,又昏昏沉沉的睡去,我真的觉得,我可能马上就疯了。这里一定有蹊跷,所以我一定要去探索真相,鬼门关走了这么多回,我真的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