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夭魔向北逃去。
无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追下去看看他要逃到什么地方。
她的神魂驾御着飞剑，远远的跟在夭魔后面。
两道光一前一后，飞进嵩山群峰之中。
无咎追到一座庞大的寺院墙外。因为寺院的上空，笼罩着一层玄黄的功德之光。
这座寺院煌煌大气，中间宝殿之中，散发着厚重的功德之光，将寺院笼罩在其内。
功德之光，是无数大德高僧的心念所化。以善念守护寺院。
功德之光于人无害，并不能阻拦她。真正阻拦她的，是她的心。
修道人的心。
修道人要时时让心坦然惬意。夜闯功德善地，是对无数已经逝去的大德高僧的不敬，使她有慊于心。
有慊于心的事，所有人本心都不愿去做。只是因为这件事能使他得利，他才忍耐心中的不愿而强自去做。
因为这件事所得的利益越多，肯昧心去做的人也就越多。
世间人求的是利，所以一切为了利益，昧不昧心不关紧要。修道人求的是心明神清，所以昧心的事，不敢做，也不愿做，更不会去做。
所求不同而矣，并没有对错之分。
她转到寺院的前面一看。果然是“少林寺”三个字。
也只有少林寺这座禅宗祖庭，才会有无数代大德高僧的功德加持。
无咎摇了摇头，想不明白夭魔怎么会逃进这个大德之地？
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无咎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做上扰人清梦的事情－－上前叩门。
转身回阳城了。
心中同时有些轻松。
如果夭魔真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跟她斗下去，要逃跑的就是她了。
因为因为六十三万人心的凝聚的念头，她不敢相抗。
或许有办法可以战胜他们，但是却没有法子不伤害到他们。
要伤夭魔，先要伤害六十三万百姓。
夭魔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幸好他退走了。
小牛跟着无咎回到了客栈。
“为什么她通过爱意给百姓的幸福梦境，一转念就变成了恐怖梦境？”无咎心中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弄不明白这个问题，就无法克制夭魔控制人心。无法克制夭魔控制人心，无咎战斗的对像终究是六十三万百姓，难以战胜，也不敢战胜。
“百姓的幸福是什么？”
早晨吃饭的时候，无咎见到元常。
元常脸色有些疲惫，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而是那个梦，让他对自己的道，产生了怀疑，因而烦燥，困惑，不安。
“你怎么了？”无咎笑问道。
元常脸色有些阴郁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呵呵。”无咎笑了笑，道：“不知道你遇见什么麻烦了，但你这个样子，一副请麻烦来欺服你的脸色，小魔烦也变成大麻烦了！”
虽然是开玩笑，但一股爱意在声音中流转，温婉而清脆，像夏天午后的一缕清风，吹醒了困倦的人的精神。
元常被这句饱含着清明之音的话，穿过心田，抚慰了烦燥的心。瞬间就觉心神一震，像是从迷迷糊糊的困倦中，清醒过来一般。神魂清明，心清气爽。
深吸了一口气，元常轻松下来，向无咎诚恳的道谢道：“谢谢你！”
“你的话，对人心抚慰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元常叹道。他不知道无咎心田世界中有多么庞大的爱意，也不知道无咎的话中，夹带着多少爱意，只是觉得无咎很会安慰人。
无咎望着窗外忙碌的人群，叹了一口气，微微笑了笑，才说：“对人心来说，这力量太渺小了。”
停了一下，回头看向元常，问道：“你觉得幸福是什么？”
“幸福？”元常一怔，不知道元咎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见无咎认真的看着他，他认真的想了一下，回答道：“幸福啊，就是心中爱手中的事，比如，我此时觉得这一碗渊很好喝，我的心神全在这碗渊的味道上，就是幸福了！”他说完，喝了一口渊。
“呵呵。”无咎失笑道：“问错人了，你是修道人，不知道百姓的幸福。”
“百姓的幸福？”元常笑道：“找个人问下就知道啦！”他刚得无咎相助，洗去心中烦恼，正是感激无咎的时候。
元常转头看了看，正看见伙计走过来，招手拦住，笑问道：“兄弟，问个问题。”
“什么事，客官！”
“幸福是什么？”元常。
伙计一愣，显然没料到元常问这么奇怪而且无聊的问题。仔细看了看元常微笑的表情，确认不是在捉弄他，才勿忙回答道：“现在就很幸福。客官，小的很忙，不要消谴小的了！”说完勿勿忙忙的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这个答案显然是在敷衍。
元常转头望了望无咎，拍了拍手，无奈的笑了笑。
“这种问题，还是找比较熟悉的人问，比较合适。”元常道。
然后他转头招呼掌柜的。
常柜的自从上次无意间跟他们聊过一次之后，便觉察出这两位不是一般的凡俗人，所以特别客气。
见元常叫他，就推开手中的事，走过来问道：“两位，有什么吩咐？”
元常请掌柜坐下，才问道：“你觉得什么才是幸福？”
“幸福啊！”掌柜的仔细想了想，才回答道：“店里的生意好，我就高兴，这就是幸福吧！”
“生意好！”元常跟无咎对望了一眼，这个答案是掌柜认认真真想出来的答案，不是敷衍。
无咎底头沉思了片刻，这个答案依旧让他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夭魔是怎么把幸福的念头，瞬间变成恶念的。
“你昨晚做梦了吗？”无咎问道。
“别提了！”掌柜的抚了抚额头道：“老头子睡觉不好，这几年来，没一夜能睡踏实的，天天做梦，昨天晚上更狠，一晚上没闲一会，这心啊，简直比白天还忙，早上醒来后，比白天忙了一天还累！”
“你昨晚做的什么梦？”无咎心中一动，问道。
摇了摇头，掌柜的道：“只记得又打又杀的，到处是血，醒来后只觉的害怕，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样啊！”无咎拱手谢了谢掌柜。
掌柜的却没有离开，小心的靠近了一点，问道：“两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为了解决城中的飞蛾啊？”
元常看了看掌柜，笑道：“你怎么这么问？”
“老头子虽然半生蹉跎，但饶幸开了这家客栈三四十个年头了，别的没什么长进，就是见的人比较多，所以，看人的本事，倒有几分。”
说着，冲元常和无咎抱了抱拳道：“两位言语行为，一看就不是世间俗人，前几天进店的时候，说只住一晚上就走，但听到城中飞蛾为患之后，两位这两天就没有走的意思。两位还说那飞蛾不是普通的飞蛾，而是蚬！两位还去了双槐巷的那座荒园。”
说完，他有几分歉意的又抱了抱拳道：“两位没有掩饰行迹，这些事一打听就知道了。两位不要怪老头子，实在是两位行事非凡，由不得老头子不留心。”
人老精，马老滑。
人老了确实都会长几分本事，有看人的本事，有做事的本事。
这位掌柜的真不悔人老精这句话，不但看准了无咎元常二人的身分。而且把两人的性情也摸清了几分，他的话虽然是在道歉，但也是在请求，请求无咎跟元常两人把城中的飞蛾之祸解决掉。
而且先坐实了无咎和元常已经插手此事，再请求他们帮人帮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以无咎和元常的道德性情，这件事自然是不能半途而废的。
无咎和元常笑了笑，虽然看透了掌柜的用心，但这种别有用心却不让他们反感。
元常点点头：“我们尽力而为啊。”
掌柜的点了点头，离开了，不一会儿，又带了一个年轻人过来。
他介绍道：“这是老头子的子侄，是学府中的廪生，有几分小聪明，在阳城中也有一个才子的薄名，两位那个问题，老头子虽然不明白用意，但如果真与飞蛾有关，可以让他试着回答。”
这位书生，虽然是秀才，又有才子的高名，但却不倨傲，冲着无咎和元常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才开口问道“两位高人，有什么要问小生的？”
他言行举止很恭敬，不知道是读书修行至此，还是因为知道面对的是两位修道的高人而如此恭敬。
元常打量了书生一眼，看着很是顺眼，也起身回了一礼才问道：“幸福是什么？”
听了这个问题，书生拿出考秀才的态度，闭目拧眉，苦思了很久，才睁开眼睛，回答了七个字：
“狗吃骨头猫吃鱼。”
“你的呢？”元常接着问。
“我的？”书生有些发愣。
又想了一会儿，才道：“考中举人……”
“之后就幸福了？”
“考中进士……”
“中进士之后，你就幸福了？”
“做官……”
元常没有再问下去。
这是一个没有止境的答案啊。
元常谢过了他们叔侄两个人，把他们送走。
回头望向无咎。
无咎苦笑了一声道：“读书人的答案啊，用书里的答案回答的明明白白，到自己身上就糊涂了！”
“还有什么人可问吗？”无咎问元常道。
“你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元常这时候才问道。原本以为无咎只是随便问问，此时见无咎这么认真。才感到无咎这个问题大有深意。
无咎没有告诉他昨晚的事，因为跟夭魔的战斗，他帮不上什么忙，告诉他之后，他会强要去帮忙，到时候不管是把他自己赔进去，还是帮自己的倒忙，都不好。所以没有告诉他昨晚的事。
无咎望着窗外，回答道：“这么重的魔气，我想与城中百姓获得的幸福太小有关。”
这个答案很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元常点了点头，想了一会。突然一拍手，道：“我怎么忘了！”
无咎看他失态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我知道谁能回答这个问题了！而且是保证最合乎人心的答案。”
“谁呢？”无咎问。
“我的同行！”元常自信的笑道。
文庙是供奉圣人的庙。
“天不生孔仲尼，万古如长夜。”这是圣人之德。
无咎进庙中恭恭敬敬磕了八个头。
说来好笑，孔子说：“对神要敬而远子。”
但阳城文庙门前，最多的是摆摊算卦“高人”。
无咎看见这些算卦的人，才明白元常说的‘同行’是什么意思。
元常带着无咎，来到一个卦摊前。
一块破布铺在地上，上面画着阴阳八卦的图案。
一个白胡子老头盘腿坐在傍边。
手中抱着一根黄布幡。
“铁口直断，一字天机。”
这样的黄布幡，元常也有一面。当然，此时他的布幡正塞在他背后的包袱里。他是来请教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当然不能让对方认出他是同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