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寒冷、空旷以及美丽。
“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做梦!”
一瞬间从热闹的街市,从父母温暖的怀抱,来到这里。
无咎已经知道这是一个梦,但并她的精神并没有立即离开这个梦中的世界。
因为在这个清冷寂寞的世界里,她看见了小小的人影。
这里的天空极其美丽,深蓝色的天空中,挂满了闪动着各色光晕的星星。
星空一点不遥远,好像就在眼前,就在手边,举手就能抚摸到,采摘下那一颗颗美丽的星星。
这里的大地也有一种奇诡的美丽,没有污垢的泥土,大地是由红色、紫色、黄色、绿色等等,各颜色的玉石堆成。像姹紫嫣红的一片花海。但是,是冰冷的坚硬的花海。
起伏的山峦,高低呼应,像是画家极尽巧思,设计出来的风景。
空气中没有尘埃,所以眼中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一切都像在眼前。
这里如此美丽,却又如此寂寞!
没有鸟鸣、兽鸣、虫鸣。没有风的声音,更没有人的声音。
像一张美丽的照片。
那个孩子,是这一片寂静里,唯一活着的生物。
一个孤零零的孩子,他在美丽的世界里,呆呆坐在美丽的玉石上,呆呆望着美丽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极至美丽的风景与极至无声的寂寞。
这个孩子是舅夏,是无咎的弟弟。
无咎呼唤他,他听不见,无咎伸手抚摸他的头,却像抚过空气一样,从他的头中抚过。
这是一个梦啊,是一个清醒的梦。
无咎从梦中醒来,窗外还是黑沉沉的夜,她从床上起来,开门走到外面,仰脸望向天空,星星是那么遥远。遥远的她不集终目力,几乎就望不到。
她数着天上的星星,回忆着梦中所见的星空,极力寻找相似之处。但是,没有找到一颗星的位置是相似的。
“妈妈!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她喃喃的问自己。
自从入魔那一天起,她的心田世界变成了一片混沌,妈妈的精神在也她的心田世里里消失了,她无法在迷茫中得到妈妈的指引。
有人把弟弟带走了,不知道带到了什么地方,不知道弟弟是生是死。
无咎感到愤怒,她应该恨他们,但是从小被母亲教导的道理,从小被母亲灌输的对这个世界的责任心。让她觉得那些人做的对,为了这个世界不被魔所污染,弟弟应该被带离这个世界,但是……
那本该是她的责任,那本该是她的命运,却被弟弟背负去了,却被弟弟承受去了。
此时,她除了被愧疚煎熬,除了自己痛恨自己,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的生命虽然破除了历代来所传承的噩运--却最多活到三十岁,她可能活到九十岁,一百岁……
但是,她的生命却中了愧疚的毒,已经开始凋谢……比生无所恋的人,更快速的接近死亡。
幸好,她时时刻刻被人所关心着。
年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的身后,望着她,沉思着。
他在想着如何才能解开她神魂所中的愧疚的毒,如何才能唤醒她的生命力。
这不是药石所能治疗的毒。
心病还须心药医。
年痴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以毒攻毒,用‘欺骗’这一种毒,还解‘愧疚’的毒。
‘欺骗’是神魂上一种慢性却更深重的毒,它能或许能解开‘愧疚’的毒,但是必定会慢慢被这种毒所侵蚀,真像大白的那一刻,也是中毒者魂飞魄散的时候。
但是,也只能如此,也只能如此了!以后会死,总比现在就死要好些!
年痴在自己心里安慰着自己。
“其实,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你见到弟弟。”他在无咎背后,转声说。
“什么办法?”无咎果然精神一震,回过头来问道。
“跟我修道!”
“跟你学修道?”
“是的。”
“你能见到弟弟?”无咎突然问。
“我的修行没到达到那个境界,所以,不了解那个境界的事情。”年痴斟酌着回答道。
“要达到什么境界?”
“我不知道。”年痴依旧摇摇头说,见无咎眼中的希望之火渐渐又要息灭,想了想,终于说了一句知行不合一的话:“师傅说,修行到虚空藏无边身的境界后,一切皆在身中,一切皆在心中,那时候,无论你弟弟在什么地方,你自然都能够见到他!”
听了这话,无咎突然笑了,她心中充满希望的喜悦,一层一层堆积到脸上。
“哈哈哈……”她不可抑制的笑了几声。
“你可以教我修行吗?”无咎向年痴肯求道。
“可以。”年痴没有犹豫,便点头同意。
“师傅。”无咎高兴的一跃而起,便要行拜师之礼。
年痴忙拉住她,道:“我可以教你修道,但没有资格做你的师傅。”
“为什么?”
“你身上有大功德,我没有资格受你的礼拜。”
“什么功德?”无咎听没有听懂。
年痴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说道:“我教你修道吧。”
“修道的根本,是修的神魂不灭,人的神魂会被岁月渐渐消尽磨灭。修道,就是使神魂增涨的速度,超过被岁月消磨的速度。”
“怎么才能使神魂增涨的速度超过被岁月消磨的速度?”
“是爱,唯有爱才能抵御岁月的消磨,唯有爱才能使神魂增涨。修道即是修爱。”
“为什么?什么是爱?”无咎问。
“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是爱,执念是爱,记忆是爱。一件事物,你看见了,记住了,是因为你爱它。即使它不在你眼前的世界中存在了,却依然存在于你的心田世界中,是因为你爱它。比如花草树木,山恋河流,云雾星空。你看见它们,喜欢它们,记住它们,它们便存在于你的心田世界中的。这便是爱的力量。”
“它们存在于你的心田世界,这便是记忆,对他们付出的爱的多少,决定着记忆有深浅,你记住它们的外像,你的心田世界便只存在它们的外像,是浅的记忆,你虽然记住了它们,它们却在你心田世界中已经‘死’了,死的,会随时消泯。你记住它们的精神,它们在你的心田世界中是一粒种子,发芽,成长,这是深的记忆,它们是活的,它们的成长壮大着你的心田世界,壮大着你的记忆。”
“记忆凝聚成你的精神,精神凝聚成你的神魂。所以神魂的大小,是由你心田世界中能容纳多少活生生的存在的所决定的,而这些活生生的存在的多少,是由你爱的多少所决定的。”
“爱的多少是由什么决定的呢?”无咎问。
对于这个问题,年痴也同样问过师傅,那时他对修行一片空白,此时,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没不是复述师傅的话,而是自己的修行所得到的理解。
“爱的多少,是由智慧的所决定的。人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所来的根性是一样的,爱的多少也是一样的,成长中所经历的事情,培养着你心田世界的成长,智慧决定着你心田世界对外界经历中收获爱的多少。收获的爱的多少,决定着你的心田世界的宽广与狭窄,这是普通人无意识的成长。”
“修道人从普通人中来,心田世界的成长与普通人并无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修道人已经明悟生死根本,追求的是神魂的长存,而不是外物。所以修道人有意识的收获着爱,培养着心田世界,不再是单单从外界的遭遇中无意识的收获爱,还在心田世界中培养,种植着爱。”
“怎么种植爱?”
“就是刚才所说的,深深的爱世间万物,把它们的精神种子种植在你的心田世界中,它们在你的心田世界中成长,结出的果实,反哺给你的,便是爱。”
年痴讲完之后,望着无咎,他心中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这讲述只是普通人和普通的修行人,还有一种人是例外的……比如无咎,在无咎在心田世界中把一棵小草培养成无边巨树时,年痴已经放弃去猜想无咎的心田世界究竟有多大?她心中的爱究竟有多么庞大!
“什么是心田世界?”无咎突然问道。
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也是一个最难回答的问题。就像数字‘一’你虽然知道什么是一,却无法给一做个完整的定义。
年痴想了想,无法用语言回答这个问题。他伸手拉起无咎的手,说:
“跟我来……”
无咎点点头,心中‘同意’这一个念头才起,就觉得精神恍惚了一下,来到了一处清明的地方。
清明,是说这个地方很干净,没有一点尘埃。这个地方很明亮,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地方她有有些熟悉。
她脚下是一座云台,这是她家门前的那座山峰顶上的云台。抬头向前望,不远处有一座山峰,这种她记忆中云台傍边的那座山峰一模一样。
但是,其它的山峰呢?她记的云台周围,还能看见其它的山峰,但是,其它的山峰呢?她转头四外望了一下。
山峰的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云雾,奇怪的是偏偏这两座山峰上没有一丝云雾。好像有两个透明的罩子,把这两座山峰罩在里面,把云雾隔离在外面。
“看见了吗?”年痴的身影在她的身边显现,“这就是我的心田世界,你所能看见的,清明的地方,便是我的心田世界。”
“这是你的心田世界?”无咎有些奇怪。
年痴点点头说:“山峰是我所爱的,所修行的精神。”
“云雾呢?”无咎问。
“那是我心田世界的边缘,是心光照不到的混沌,是我的爱之力到达不了的地方。”
“你懂了吗?”年痴拍了拍无咎的肩傍,两个人回到现实世界。
“这就是心田世界啊!”无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的心田世界在哪儿呢?”她才十岁,虽然智慧根深,但有些东西还是无法理解。
“你的心田世界其实已经开劈出来了。”年痴对她说,:“那一棵无边的大树,便是你的心田世界中物,只是在你入魔的那一天,被负面情绪污染,又重归于混沌。所以,你还须要一粒爱的种子。”
“爱的种子?”
“你现在最希望的什么?就像你曾经最希望得到一棵花草一样热切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