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舅夏和无咎在心田世界渡过了一个幸福的春天。
夏天来了。
无咎痛苦的日子也要来临了。
夏天,天地间渐渐阳气盛旺到极点。万物生发,放纵。
对人的影响,便是使人心情莫名的激动,莫名的盼望,似乎期待着外界的美好事情的到来。
人心偏向热闹,放纵,散逸的一边。相对于秋天的沉静,冬天的收敛,是另一个极端。
世人的心偏向激烈,热闹,放纵,也只是使其表现的活泼轻浮一些。
但是,这些影响对于无咎来说,却是很严重。
她心中囚禁着“魔”。所以要时时收敛,一刻不能放松,而‘魔’在这个热闹激烈的季节里,也异常的活跃。在无咎的心田里,挣扎冲荡。
对无咎来说,一到夏天,就像有无数的噪音,不分昼夜,无休无止的在他的耳边吵闹。又像一条流淌着滚烫的水的大河,在她的心中滚烫的冲荡,翻涌。
使她白天黑夜无法睡眠。一天一天的,昏昏沉沉,半昏半醒的苦熬。
这是一种残酷的精神折磨。
这是一种无法可解,只能默默承受的痛苦。
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只能数着天数,盼望着夏天快点挨过去,秋天快点到来。
夏至的这一天,无咎终于真正昏迷过去了。
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弟弟舅夏坐在姐姐床前。打着瞌睡,小脑袋一下一下的点着。
他已经在姐姐床前陪伴三天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过姐姐的心田世界了,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到妈妈了。
他盼望着姐姐快点好起来,盼望着再进入心田世界,盼望着再见到妈妈。
和精神世界的幸福比起来,现实世界简直是煎熬。
他心中期盼着,渐渐在姐姐趴在姐姐床头睡觉了。
这个夏天对世人来说,是个和往常一个,普普通通的夏天。
但是,这其实不是个普通的夏天……
舅夏睡觉了,但他现在的状态其实不算睡眠中。跟做着一个“清醒的梦”似的。
或许是他的期望太强烈的缘故,或者是心诚则通的缘故。
他的灵魂来到一个奇特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到处白茫茫的雾气,时而在雾气中零零点点翻滚出一些记忆的残片。这些雾气和忘记残片,都让他感到惬意安逸的感觉,像睡在妈妈的怀抱里的感觉。
这是他的心田世界,那些白茫茫的雾气,其实是来自外界的爱意。比如妈妈对他的爱,姐姐对他的爱。
而在这一片似乎无边无尽的白茫茫中,有一道犹为浓烈的白光,处在这道白光中,他感到更其惬意,更其幸福温暖。
这似乎是一条通道?
顺着白光走去,渐渐走出了白茫茫的雾气……
一步踏出白茫茫的雾气,他的心中就是一寒。
雾气之外竟然是一片无边的黑色大海!
“这里很危险!”这是他灵魂的本能给他的警示。
恶风厉吼,黑浪翻天……
他感到莫名的心惊,这似乎是来自于灵魂本能的恐惧。
“那恶风,那黑浪,自己只要沾上一点点,就会死的凄惨无比,痛苦无比!”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如此肯定的知道这条信息的,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人告诉了他,而且让他刻骨铭心的深深记忆着。
幸好他在这条白光通道中。白光把恶风黑浪阻挡在外面。
“这又是什么地方?”
他心寒胆战,想转身回去,但是……
“这道白光通向什么地方?”
他隐隐觉得那里似乎是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感觉,那里有源源不断的爱意传过来。通过这个白光通道,似到他的心里,温暖着他的心。
其实这个白光通道,就是由纯粹的爱意组成的。
这爱意温暖着他,也给他勇气,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瞬间。他来到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这又是什么地方?”
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之中迷烁着点点星光。不尽其数的星光。
他向星光望去,大部分毫无变化,但偶尔也有一粒光,在他的关注中,变成他和姐姐、妈妈在一起的记忆……
他在雾气和星光中穿过……
他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记忆光点,都是有关他的,有他和姐姐两个人的,也有他和妈妈、姐姐三个人的。
这些记忆有他记得的,有他忘记的……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前面,有一片清明的地方,没有雾气,没有星光。
在那片清明的地方,孤雾雾的生长着一棵小小的树苗……
小树苗的下面,生长着几棵枯萎的小草……
一下子,他记起来了,这是姐姐幻想的地方,是姐姐的心田世界,但是无边的大树没有了,无边的花草地没有了,这里变的和他的心田世界一样荒芜,只剩下这棵小小的树苗……
他走到树苗的跟前,看见树苗似乎在挣扎……
这又不像是一棵树苗,像是一棵生长了无数年却没有长大的树。树干扭曲,似乎被什么东西在上面压迫着,它用尽力气向上生长,却撑不开头顶的压迫,反而身体弯曲了下去。
树皮上布满伤疤,似乎是经常头破血流,体无完肤。
这是一棵古老,而又承载着无尽痛苦的树。
“求求你,帮我结束这痛苦的生命吧!”舅夏似乎听到树对他说道。
他摇了摇头,以为是幻听。
“求求你,帮我结束这痛苦的生命吧!”这次,痛苦的声音,更其清晰。似乎竟然是这棵树真的在对他说话。
“我怎么帮你?”舅夏试着回复了一句。
“你只要把我的根从土里刨出来,求求你。”竟然真的是树苗在说话。
舅夏望向树根,树根处的泥土松软湿润,把根刨出来似乎并不麻烦。
他刚要伸手。突然想起一什么似的,手又缩了回来。
“你要记住,千万要记住,那个地方很危险,千万不要去!”妈妈曾经指着姐姐心田世界中的那棵大树的根,对他严肃的警告过。
这是妈妈在姐姐心田世界中对他说过的话。
“树根!危险!”舅夏脸色一变,吓的后退两步,转头就走。
“等等……”后面又声音传来。
舅夏刚跑两步,却被这两个字定住了脚步。
不是这两个字有什么魔力。
而是这两个字是他姐姐无咎的声音。
他猛然回头望去。
树苗还是树苗,没有姐姐的影子。
怎么回事?难道还是幻听?
“回来……”树苗处又传来两个字。
这次舅夏听的真真的,是姐姐的声音。
“姐姐!”
他又转身回到树苗的近前。
“快……”姐姐的声音又说。
“快什么?”舅夏心想,“让我快点把树根刨开吗?”
他刚要动手。
“跑……”姐姐又急切的说出一个字。
“跑什么?”舅夏问。
但却再没有听见姐姐的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舅夏想。
“姐姐!”舅夏喊道:“你在哪儿?”
“快?跑?什么意思?”他一边在心里思量:“快?跑?快跑!!”他猛然惊醒:“姐姐让我快跑!”
他转身就跑。一边还想着。
“让我回来,又让我快跑,怎么说话颠颠倒倒的?”
说着,他回头向树苗处望了一眼。
只这一眼,却再也跑不动了。
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望见了树根的下方。
那里树根深扎着的,不是大地,不是土壤,而是姐姐无咎的身体。
树根扎在无咎的身体里,无咎的身体痛苦的蜷縮著!
舅夏的眼睛,刷的一下红了,只觉得怒气冲冠,大叫一声,冲了过去,双手抱住树苗,用力向上拔起。
树苗一点点被他拔起。
“不要!”他听见姐姐的声音焦急的喊道。
“为什么?”他气喘如斗牛的问道。
但是姐姐又没了声响。
拔还是不拔?
他心中隐隐的觉着把树苗拔起来有些不妥。但是……
他望了一眼被树根缠绕着的姐姐,顿时血冲脑门,一咬牙,一用力,大吼一声。
树苗被他拔了起来……
……
趴在姐姐床头睡觉的舅夏,猛然身体一仰,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有点疑惑的四下看看,“难道是做了个梦。”
是梦?是真?
他望向病床上的姐姐。
“咦!”
只见姐姐脸上的狰狞痛苦之色渐消,神色渐渐平和下来,鼻息微微觉重,竟然似是沉沉睡着了!
“这……”舅夏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难道刚才做的梦是真的,自己把姐姐从痛苦中救出来了?”
他心中雀跃不已,又怕惊动了姐姐睡觉。悄声跑了出到头。
“是真是梦?只等姐姐醒来,看看还痛苦不痛苦,就知道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在这一刻,天地间的气氛,突然不平静了。
……
云台上,李痴心突然睁开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原本在修行中,宁静安定的心突然间感到一种雀跃兴奋,转瞬间又感到一种急切焦燥。就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感到了一种从期盼等待到等待不来的急切,和最终的失望愤怒,等种种情绪。而在这一瞬间之后,心神又回复了宁静安定。
“这是怎么回事?”
于此同时,北邙山老道也感受到了此种种情绪的波动……
王屋山、罗浮山、东岳泰山、华山等修行洞天中,修为深厚的修道人都感受到了这种种情绪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