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雷鸣闻言,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脖子,咽了咽惊吓的口水。好像大夫说的有几分道理,若是傻女真的有意害他,有很多利器伤他。再说了,傻女若有心计拿东西伤人,岂会只拿瓷片?
夏昀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是看着夏思雪长大的,她傻成什么样,他是最清楚的,若她有脑子拿东西伤人,那岂会被三女儿欺负这么多年?!一定是方才她不小心扑上鸣儿时,身上有一块破瓷片沾着,正巧就戳进了他的喉咙。
这么想,还是他儿子自作自受。于是,忙在西山郡王开口为她做主前,开口了,“算了算了,都是自己家的人,谁伤了谁都非有意。这一次雪儿你便先回去吧,这午膳,一会大伯便派人给你送过去,所以这就不留你用膳了。”
“大伯,您不罚我了?”夏思雪显然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是啊,你还不滚!平白在这惹本少爷不痛快!……嘶……”夏雷鸣不等夏昀开口,就朝夏思雪怒道。
夏思雪又不是真的傻,这会能脱罚,大抵是大夫帮了她一把,不禁感激的扫了一眼长胡子大夫后,便提裙就跑出去了。模样虽笨拙,姿势却不失优雅。
看着傻女逃似得跑走的单薄背影,楚湘辰的心再次空了。这让他更是疑惑,下意识的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他会对一个脏不拉几的傻女有这种特殊的感觉?真是奇怪极了。
等夏思雪刚行了一半的距离,便发现绿竹匆忙朝她边跑来;边气喘吁吁的道,“三小姐,您怎么没跟着回院?莲嬷嬷让奴婢接您回去!”
夏思雪了然,一定是莲嬷嬷她们回院后,发现她不在,于是怕她被大房刁难,忙派绿竹来接她。莲嬷嬷和粉黛估计这会正忙着照顾周素云。
当夏思雪和绿竹刚走到二房的院门时,就见周公子正坐在院内的石桌边烦躁的将茶当酒一杯杯的喝下肚,他旁边站着一边拭泪一边诉说的粉黛。
“表少爷这些年来,二夫人和四小姐受的委屈还远不止这一点,奴婢只是挑了些就近发生的事说的……”
“哼,这夏府大房的人,也太气人了些!”周公子听到这,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顿时里面残留的茶水溅到了石桌上。
夏思雪见状,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并不喜欢散发,头发全部用流金束带绑在头顶,显得他整个人利落精神。此时,他紧皱远山眉,一双长眼,正浮着淡淡的雾气,看模样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为他的姑姑和表妹悲愤。
“四小姐莫怕,那是表少爷,不会伤害你的。”绿竹以为四小姐止步不前,是因为看见表少爷刚才激动的举动吓到了,忙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安慰道。
夏思雪朝她点点头,收了脸上刚才假装的惊惧之色。
周公子和粉黛听到绿竹的声音,均朝院门边看过来,当将目光移到夏思雪身上时,周公子忍不住起身朝她走过去,伸手欲搭在她的肩膀上。哪知眼下人害怕的一躲,闪开了,并且还怯怯的躲在绿竹身后去了。
这让他尴尬的收回手,脸上的表情更为难受,随即朝身后的粉黛道,“好好照顾你们四小姐,缺什么用什么只管去国舅府找我要。”
而夏思雪刚才躲掉他这亲近的动作,就是为了激起他更多的同情心,让他多帮着她们。
很显然,周公子是有血气的男人,对她们还是怜悯的。
“表少爷您暂时不回郴州了吗?”粉黛一听到这句话,就脱口而问。
周公子闻言顿觉得这丫头伶俐,赞赏的扫了她一眼,点点头,“是的。皇上调我回京都暂住两个月。就算我不在京都,你也可以去找国舅帮忙。”
“是。”粉黛闻言,脸颊一红,低下头道。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饭厅和夏相讨个说法。就先行离开了。”周公子再次扫了一眼躲在绿竹身后,满身脏污的表妹,深深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等他一走,夏思雪才从绿竹身后走出来,假装不解的看着粉黛问道,“粉黛姐姐,为什么大表哥今日要摔杯子?”
其实对于周公子这个国舅府的三代独苗来说,孤独雍一直算是很照顾了。先帝在世时,好几次欲让武将世家的周府,派子上阵杀敌,都是孤独雍给挡了。他最是听从已故的母妃之话,虽然对这个姨表弟不怎么熟悉,可还是答应了母妃的请求。最后顶替上去的, 当然是夏晴雨的表哥,夜风凌了。
也是因为如此,她曾经疏远过孤独雍,为了气他,答应夏昀的请求,将庶妹夏彩荷娶进门做侧妃,才会酿成今后这些祸事。
所以,一切的源头,还和这个周公子脱不了关系。她可不能不让他赔偿她!今后,她要什么,就得去找他!
“还不是被大房气的。”粉黛愤愤的说道。
夏思雪闻言,并没再接话,而是迈步准备去明义轩,看看周素云如何了。哪知,她刚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隔了脚。她忙低下头,挪开脚一看,竟是一块色泽温润的羊脂玉佩。她躬身捡了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不是表少爷的玉佩吗?”粉黛见夏思雪捡起了一块玉佩,忙走过去看了一眼道。
“这是表哥的?”如果是,夏思雪可就有大用处了!
“是啊!”粉黛点点头后,脸颊一红,看向夏思雪道,“四小姐,要不要奴婢帮你送给表少爷……”
哪知粉黛的话还没说完,四小姐就将玉佩藏到背后,一脸认真的道,“不给,我喜欢这块玉佩,等玩够了,自会送给他的。”
“可是表少爷丢了玉佩,肯定会着急的……”粉黛还想劝。
已经在收拾石桌上的茶具的绿竹闻言,朝这边道,“粉黛,四小姐喜欢你就让她玩一会,等玩腻了,你在找机会送给表少爷不就行了。再说了,国舅府的玉佩多了去了,他不会着急的。”
“这是表少爷挂在腰间的,可见是他相中的,若是丢了,难免可惜……”粉黛低下头嘟囔。
绿竹见状,嘿嘿朝这边一笑道,“得了吧,我看你是相中表少爷了……呵呵……”
“死绿竹,二夫人都伤成这样,你还没心没肺的笑得出来,瞧我不过去撕了你的嘴……”粉黛闻言,顿时脸红到了耳朵根。说话间,还真朝绿竹跑去。
绿竹脸上打趣的笑容更甚,一边跑;一边嚷嚷;“你瞧你,喜欢就是喜欢,干嘛不让 人说啊……来啊,来啊,我看你怎么撕我的嘴!”
一时间,粉黛追着绿竹围着石桌转,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满脸通红。
夏思雪摇摇头,不动声色的将玉佩揣进怀中,便走向了明义轩。
一进去,就发现莲嬷嬷坐在周素云的床边,看着紧闭双眼的榻上人,默默坠泪。
看到这一幕,夏思雪默默的退出去,将门轻轻合上了。看着雕花门上斑驳的树叶影子,心中发誓,她绝不会放过夏雷鸣!她也要让他尝尝躺在榻上,终身不得起身的痛苦!
是夜,相府的挽月阁内,传来了瓷器被摔碎的砰砰声,随后是夏蒙月怒吼的嘶哑声,“滚……滚……都给本小姐滚出去,连药都换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改明个非要将你们都卖到窑子里去……”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
“滚!滚滚滚滚……”
随后,挽月阁的院门处便涌出几个婢女和婆子。因为跑得快,一个婢女还摔了一跤,将手中的托盘反扣在地上,顿时,纱布和药粉倒了一地。她连忙又开始收拾。
就在她捡起最后一个倒地的瓷瓶时,眼下多了一双着丝履的肥硕大脚,头顶也传来了大少爷那特有的破锣嗓子的声音,“怎么回事?”
“回大少爷,三小姐在发脾气。”一听是大少爷的声音,那婢女哪还敢抬头,忙恨不得将头伸进地底下去才放心。要是被大少爷看上了,她只有惨死的份!
夏雷鸣一听妹妹在发脾气,有些担心她肩头的伤口来,便忙抬步朝挽月阁内走去。
地上趴着的丫鬟这才舒了口气,捡完那最后一个瓷瓶后,就逃似得离开了。
她一走,躲在草丛深处的夏思雪才微微上扬唇角,笑道,“很好,红儿和春柳既然都死了,那么,我该给你们姐妹寻两个更好的丫鬟了!”
夏雷鸣前脚刚跨进了挽月阁的内屋门槛,一只飞来的枕头就迎面袭来,“叫你们滚,你们还不滚吗?”
“月儿,是我!”
夏雷鸣拿下枕头,担忧的看向她。只见她的妹妹,披散着头发垂在腰际,一双杏目哭的红红的,身上的寝衣的肩头处渗出丝丝血迹。
“大哥,呜呜……春柳死了,再没一个得心应手的奴婢使唤了,你看看这些个贱婢笨手笨脚的,换个药都不会,弄得疼死了。”夏蒙月一见是自己的哥哥,顿时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可又因为哭的狠了,肩上的痛再次袭来,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收敛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