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把老公的后事处理完后，自己不觉也瘦了许多，婆婆还没有从失去儿子的状态中走出来，两个孩子小的倒也没事，大的已经懂事了，貌似这几天又长大了许多。
妈妈先娥还没有回去，她知道妈是放心不下她，其实娘家里的事也很多，弟妹要上班，小孩要妈照料，家里还养着两头猪，是让妈在这里耽搁不得的。
一个星期后，翠花硬是让妈妈回了家，自己一个人强撑着，伤心是谈不上了，死了的人没有了感觉是一种解脱，活着的人比死了的人才是更加难受。
这样过了一个月后，家里的状态总算是平稳一些了，翠花不得不考虑到以后的生活问题，以前老公在世的时候，家里的一切费用都是老公在操持着。
而她在家里也种了些蔬菜，做了几分薄田，家里的吃食是有的，生活水平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丰衣足食，以前留下来的一点微薄积蓄，也不能等着坐吃山空，她是该想出路挣点钱了。
张婆婆总是担心着，这两个孙子不是翠花亲生的，翠花终究还得再走一处，如果翠花是个要走得清清白白的人，她也说不得她什么来，可两个孩子是一点出路也没有了。
虽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是谁也接受不了的，但她终究还得想得开，可这两个孙子的事，怎么想也是纠心着的，但这种心思一丁点也不能透露给媳妇看，所以她对翠花也不觉沉默了许多。
晚上，翠花把婆婆叫了来说:“妈，我想早上卖点早餐，只是做这事我不顺当，得找个人教会了才好，你有没有会做包子的熟人啊？”
张婆婆听了甚是感动，难得媳妇的心还放在这个家里。她握着媳妇的手说道:“你要学，我教你就是了，只是这样会苦了你啊。”
“妈，不打紧的，我年轻撑得住。”翠花笑了笑说。
第二天，翠花去县城拖了两袋面粉回来，买了做包子的一些必要工具，婆婆试着教她做了几天，这几天都是做给自家吃的，小孩们刚吃，倒也觉得新鲜，每天都吃得一个不剩的，第四天翠花做得有些效果了，自是多做了一些，给张大娘家送去了一袋，左邻右舍的来了，也分发几个。
第五天晚上，翠花吃过饭后就去和面了，算算时间，明天早上四点开始动工是差不多的，和好面后，她把今天下午买来的肉馅什料剁好、搅拌好，明天早上起来擀面皮包就可以了。
这是卖包子的第一个早上，也是几十年来翠花起的第一个早床，三点半就起来了，起来的时候，房间里一团的漆黑，她有些胆怯，赶紧找来了手电筒拉开了灯。
想着两个十多年后才能独立的孩子，和一个鬓发斑白的老人，她强让自己的心态振作起来。洗漱完后，一步步的想着，婆婆教给她做包子的过程，倒也不那么怕了。
她把擀好的面皮一张张的放在准备好的簸箕里，擀到三十多张的时候，听到有人噔噔噔的下楼来，不觉心里有些发怯起来，本能的叫了声婆婆道:“妈，是你下楼了吗？”
张婆婆有些耳背，因为在后面的厨房里叫，耳朵不灵聪的人是听不到的，正在翠花有些害怕的时候，婆婆已经把堂前的灯拉亮了，翠花这才松了口气。
她把厨房的门打开了，问着向厨房走来的婆婆道:“妈，你咋起来了？”
张婆婆慈爱的应道:“刚做你还不熟呢，一次要做这么多，你一个人那行的？”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做得过来的，慢又能慢到那里去呢！”翠花把婆婆扶了进来说。
张婆婆说:“两个人做也有个伴，我包你就擀皮子吧。”翠花应着:“嗯。”
十斤面粉，俩婆媳做到五点多钟的时候，终于赶出了一百五十多个包子来，现在只要上蒸笼蒸就可以了，翠花催着婆婆去多睡了会儿。
包子出炉后，快到六点钟的时候，有小许人已在街上走动了，一块钱三个包子，五毛钱一个的包子已卖了好几块钱。
自从老公过世后，直到这一刻，翠花才感觉到有些许的幸福感，也忘记了半夜起来的害怕和紧张了。
六七点钟的时候，上学的学生和赶早车的过路人，都已经是络绎不绝了，左邻右舍也来光顾她生意的多，一个早上下来已卖得所剩无几了，翠花拿着这一把零零角角的钱算了算，差不多都挣了四五十块，自是高兴的又在婆婆面前算了一遍。
自从开了包子店后，家里比以前也更显活络了，特别是那些没有老婆的单身汉，自是找着各种理由往翠花家里跑。
翠花卖了包子上午必是要睡上两个小时的，下午把家里的里里外外该收实的都收拾一翻，晚上就又得忙一阵了。
婆婆上午起来，会把中午的饭做好，俩个孩子也让她照管着，翠花也省了不少的事儿，幸亏两个孩子离学校不远，大的带着小的去，是不用大人操心的，翠花上午睡觉的时候，自是把门早早的关了，中午婆婆做饭才开门的。
下午吃过饭后，隔三差五总有几个有老婆没老婆的男人进来坐坐，婆婆看着虽然不舒服，但也说不出什么来。
最讨厌的就是那几个没老婆的单身汉了，坐着就不肯走，翠花也是不冷不热的应付着，有些觉得没趣的自是知趣的走了，但也不泛有几个二痞子，赖着皮是不肯走的，这时翠花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也懒得去搭理他们。
如此过了几个月后，上门说媒的也有一些了，翠花刚开始没往这方面去想，婆婆暗藏着一份私心，虽是嘴里不说，但心里极是看不惯那些个说媒的。
倒是回家一趟，娘家的人是极力主张她再找一个的，妈妈把所有没男人的软处，都一样样的算给她听，其实妈不说她也知道，只是没想那么长远罢了，她现在是心灰意冷，只想撑着过一天算一天就是了。
翠花就这样，做了一年的包子下来，她也感觉到了这一年的疲惫。
婆婆起初帮了她几个早上，但后来身体上越发的吃不消了，翠花怕婆婆累出个好歹来，自己更要操心不少，以后死活也不让婆婆早起了。偶尔婆婆身体感觉舒畅的时候，就起来一个早上帮帮她。
翠花现在农田也顾不上做了，都承包给了别人，到收割的时候，给她几担稻谷就行了，但这几担稻谷并不够她家一年的粮食。
种菜的地是不能荒废的，下午有时间她就去地里忙活了。
虽是这样，但两个孩子读书，一年的用途比一年不同，凭着她做这点包子，到将来是远远不够花销的，每当这时，她就有个想找个男人的念头了，她思来想去，过年后还得添头母猪回来才行。
离老公去世的时间，很快两年就过去了，孩子大的已经上五年级，小的也上三年级了，她卖包子和养猪的钱，在保障家里的一切正常开销外，所能留下来的并不多了，幸亏在粮食上，这些日子来，娘家里接济的也不少。
每次回去，妈总是跟她唠叨上找个男人的事，弟弟妹妹们也多次这般劝导她，这两年来她也瘦了不少，加上添养了一头猪，更是让她每天都感觉到精疲力尽。
婆婆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张婆婆没有女儿，就张子良这么一个儿子，但不幸的是也早早离她而去了，其实翠花在她的眼里，已充当着一个做女儿的角色，儿子先走了，她怕再失去一个女儿，所以她总想把翠花留在孩子和她的身边。
今年又到过年了，在外面要回来的也都回来了，翠花家里说媒的又多了不少。
现在张婆婆也想通了，看着这两年来，翠花为家里日夜的操持，其实她有多少次的于心不忍，咬着牙就是不肯放走她的那份私心，始终在促使着她。
但她现在什么也不想了，与其这样苦着这个孩子，还不如给她个喘息的机会，是好是坏都让她自己去决定吧。
她只有这么个女儿了，她要打心底去为她多想一些。
现在说媒的又来了，张婆婆热心的为翠花张罗着，翠花看着婆婆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甚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晚上，翠花拉了婆婆问道:“妈，你这是闹那样呢？我都没表达，你倒是着急的很。”
张婆婆拉过翠花的手，第一次用妈妈一样的口吻对她说道:“翠姑，你该找个男人了，天天这样操持，就算你能操得出个名堂来，你身体受得了么？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帮不上你什么，虽然一切都是命，但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就该找个好点的人家嫁了，自己过活也轻松些，这个家有你这份心就够了。”
翠花看着眼前有几分像妈妈一样的婆婆，不觉眼睛也湿润了，想想她这些年的苦，眼泪再也不挣气的嘀嘀嗒嗒掉了下来。
张婆婆也不觉老泪纵横，拍了拍翠花的手说:“闺女，听我的准没错，你也这么大了，别误了好人家，看着有合适的就过吧！你能把孩子们带上是好事，只要不改姓还是我张家的人就成，带不过去我婆婆养着，横竖总是有办法的。”
翠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只喊着婆婆说道:“妈，你别说了，早上我还要起来做包子呢，不早了你先睡去吧！”
张婆婆叹了口气，伸开翠花的手往楼上去了。
［作者:晏禧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