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的时候，先娥早早就给翠花来了电话，说是一家人都凑齐了，就差了她一个，叫她早些把婆婆和孩子带过去过年。
翠花听了自是高兴，只是想到那一家子的热闹，心里不知怎的，却有些许的不舒畅，只怕他们出口喜欢问起自己的事来。但不去也想不出个理由来，只好暗自叹了口气，想想带着孩子们去凑个热闹也是应该的，必竟孩子们都想去。
过年三十，外面已是飘起了雪花，到处一片银白，甚是好看。翠花早早的打发孩子们起床了，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帮婆婆也从箱子里拿出一套新棉衣来。婆婆起初不肯去，但经不过翠花一顿说，也只好依她了。
翠花把自己也收拾了一翻，就等着妹夫的车子来接他们了。
九点半钟的时候，妹夫的车子停在了外面，妹妹开了车门，从车里拿出一大包吃的穿的交给了孩子们，两个小孩接着高兴得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
妹妹又给婆婆包了个红包。妹夫把车停好后，进来喝了碗茶，就催着要走了，翠花只好收拾了东西，锁了门一家人都上了车。
回到娘家，看看家里大大小小已是几十个人了，大弟一家四个，二弟一家五个，妹妹一家四个，加上自家四个，还有爸和妈两个，已真是一大家子的人了。
翠花屁股没坐热，就去厨房帮妈妈弟妹忙活去了。
中午吃过饭后，拿了些东西去叔叔家看望奶奶，奶奶接到翠花自是高兴，但每当这时也在心里暗暗的替孙子难过，只是口里不说罢了。
李老太早就知道翠花的丈夫死了，只是翠花嘴里不说，她也不好去问，又怕问得不妥反倒引起孙子的伤心事来，还是装个不知道的好。
只是从此她心里也多了个心眼，每次翠花来的时候，她都比往年多分发了些零食给孩子们，压岁钱也比往常多给了些，翠花自是明白，也只有自家的亲人才会对她这样。
李老太看到跟在翠花后面的孩子们很是高兴，但没想到今年亲家母也会来，两个老人见了面，高兴得又拥又抱，相互的问候了一翻，婶婶叔叔看他们来了，让坐的让坐，泡茶的泡茶去了。
李立毅家也是一大家子的人了，只是凑在一起过年的次数不多，最小的女儿远嫁广东，今年没有回来。
大儿子宇龙带着老婆和两个孩子在家。
二儿子宇轩一个人在家，老婆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过年去了。
张婆婆跟李立毅和桃花一阵客套话后，被李老太拿进了自己的房间说心事去了，两个孩子跟宇龙的孩子，在屋场上放着零碎的爆竹和烟花玩。
翠花跟李立毅一家人坐在火炉边烤火，桃花自是问着她家里的一些事情来，自从老公过世后，翠花很怕有人触及到她的心事，家里的事也越发的不想往外面说了，翠花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气氛，她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李立毅是个会事的人，看着侄女有些不乐意，自是把话题有意无意的茬开了，除了婶婶外，翠花跟其他的人倒也聊得活络。
聊了一会后，看看手上的表，时间也不早了，就起身塞给了桃花一些钱，就往李老太的房间走去了，翠花拉了奶奶同上她家吃晚饭，婶婶包了些鸡蛋和糖果塞给了她，又给婆婆塞了些钱，婆婆不肯接，但也拗不过奶奶的一翻劝说，也就接了。
翠花回来后，又进厨房帮大弟妹、妈妈忙了一会儿，三个人才把两桌人的饭菜备好，小弟妹负责泡茶，因为在外面过惯了，家里的事她是不肯动手的，大弟妹是个勤快人，她也不计较这些。
吃过晚饭后，翠花收拾些东西准备回家了，婆婆下午就交待过的，叫吃完晚饭利索些回家，过年除岁的摸黑不好，好在现在坐车方便，五点多钟是应该还有车的，趁着天还没黑全，守车也守得快些，今天是过年，晚了是守不到车的。
翠花让妈妈先娥找了两个红包袋来，给弟弟不到一岁的小儿子，和妹妹已经一岁多的女儿，各封了个五十块钱的红包，塞给了他们，这两个孩子都是今天才见到面的。
翠花跟家人打声招呼就准备走了，爸爸李罐头看着女儿这么晚还回去，就有些惊讶的问:“家里有事么？这么晚了还回去干啥？”
“没啥事呢！”翠花回答说。
“那回去干什么，好好的劝劝亲家母，叫她老人家住下来，这里有床睡呢，都铺垫好了的，就算着你们要回来住。”
先娥听着女儿要走，也早就急了，拉着亲家母好一顿劝说，妹妹弟妹们也在一旁苦留，孩子们是不肯走的，翠花也只好劝着婆婆留下来了。
晚上，先娥把事情做停当后，拉翠花进了卧室，妹妹珠花也跟着进来了。先娥自是为着女儿的事操心，翠花自己不上紧，做父母的却不能不放在心上，年龄都这么大了，再不催催她，以后想找个好点的人家，就没这么顺当了。自己不管管，就没有个人为她操心操得远的。
先娥拉着翠花坐在了床沿，又是一翻苦口婆心的劝说，翠花自是听在耳里，也不想自己的事再让父母挂怀，就把自个儿的想法和婆婆的意思向母亲说了一遍。
先娥道:“你婆婆是个明事理的人，你的想法我也支持，只不过把孩子带上，不知道这样的人家好不好找，前些时候我帮你也物色过几个，但都是不想要孩子的，说是年龄大了带不亲。”
先娥叹了口气又说道:“他们说的自有他们的道理，我们也不好为难人家，我本想着跟你商量一下的，但也知道你是抛不下那俩个孩子的，也懒得说了。”
翠花沉默着，珠花在扣着指甲玩。先娥继续说道:“你的心意是好的，我也支持你，何况这两个孩子是你一手带大的，生不亲还有养的亲呢，就这样半路抛下了，别说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但你说男方还要帮你抚养婆婆的这个事情，我看你还得看情况去，有人愿意养固然是好事，实在找不到个那样的人家，你也只好做罢了。你有这份心在你婆婆身上，就算她以后不跟着你，你也能照顾到她的。”
翠花轻轻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妹妹珠花接过先娥的话茬说:“姐，听妈妈的没错的，你这么苛刻的条件，能接受的恐怕不多，别把自己害了。”
翠花打断妹妹道：“我就是这个条件，否则我也不想另走一处了，只要能把孩子带大，我也不抱什么念想了。”
先娥看着女儿的倔脾气又犯了，知道现在是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的，珠花自是又对姐姐一翻开导，看翠花实在听不进去也只好做罢了，三个人转了话题，聊了一会儿家常，也到火炉边围着守岁去了。
弟弟妹夫弟媳们在另一间房里打扑克，小孩子们围在那里看电视，火炉边坐着爸爸婆婆和奶奶，婆婆和奶奶正聊得热络，爸爸在一边乐呵的接着两个老人的话茬。
妹妹去妹夫那里抱来了她一岁多的女儿，是抱来给翠花看的，翠花接在了手上，一天来还真没抱过这个今天才某面的细娃儿，自是好好的抱着逗了一翻。
几个人围在火炉边，不好摊开翠花的事来说，就都往些不相干的八卦上讲，火炉里正煲着一锅鸡汤，李罐头杀了两只五六斤重的鸡，就是用来今晚守岁的，晚上分吃了好去睡觉，一天来连杀了五六只鸡，五只鸡都已经煲汤了，留了一只给翠花明天带回去。
先娥坐了一会后，拉了张婆婆的手往另一个房间走去了，她想跟张婆婆唠一些翠花的事儿，张婆婆知道先娥的意思，也就不动身色的跟着走了，其实下午李老太也跟她唠叨过翠花的事，都想从她这儿探出个究竟来，生怕自己有什么阻碍为难着翠花了。
先娥把张婆婆拉到了卧室，两个人在靠墙的两把木椅上坐了下来，先娥道：“亲家，你是个难得的人，你的意思翠姑都已经跟我说过了，但翠姑这样的媳妇也是难找，你们这婆媳俩的缘份是修到头了的。”先娥笑着打趣道。
张婆婆道：“是你女儿难得，我才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先娥用手扶了扶额头上的一撮头发笑道：“也不枉你对她有这份心思了。”
接着把翠花的一些想法告诉了张婆婆，张婆婆听了不觉眼里泛出泪花来道：“这孩子又何苦呢，我那值得她这样去做。”
先娥道：“这两年来我看她就是堵在这些问题上了，所以才一直不想找的，我现在也没个主意，所以想找亲家来商量一下。”
张婆婆听了，自是明白先娥是怎么个意思，张婆婆道:“亲家，你能想着跟我商量，说明你也没把我当外人看，在我和孩子的问题上，我是决不会为难翠姑的，这个事包在我身上，我多多开导她就是了。其实，她也早就是我一个女儿了，做妈的心思我跟你一样，都是盼着她好。”
先娥道：“亲家呀，快莫这样说，翠姑就算再嫁一处，她养着你也是应该的，你们婆媳能有这层关系，我也高兴。”叹了口气又道：“就是这样的婆家难找，我才没有了主意。”
张婆婆道:“亲家，你这样想也是正常的，做母亲的都有份私心在，我也是一样的，所以这两年来，我是有些对不起翠姑了，虽然一直我把她都是当女儿看待的，但越是看亲了，越是舍不得她离开我一歨，站在我的角度，也不知道你这个当妈的能不能理解。”
先娥握着张婆婆的手说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不是挺为我们的女儿着想的么，我们都是做母亲过来的，我理解你。”
张婆婆道:““亲家，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所以今天我才跟你说着这些事儿，说开了我心里也舒畅多了，翠姑这孩子，换做谁都招人疼心。”
又抹了抹眼睛，换了副开朗的表情说道：“这两年来，上门说媒的人也不少，像你说的接受不了小孩的倒也居多，也有几个接受得了的，但我看翠姑的心思也没用到那上面去，只怪我当时也没主张她，所以那时谁都不跟我说，我只是在侧面才听到的。”
张婆婆顿了顿又道：“还有个事我要跟你说，倒是有那么一个人，我最近才打听到的，他以前也来找过翠花，也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两个小孩，这事才耽搁了一段时间。最近听说他愿意了，我看他特喜欢翠花，他说翠花是个好女人，他也不在乎这些了。这个人如果能成的话，我觉得还行，听说他是在外面包工地的，家里也有些钱，住在大桥畔上一个叫石坳乡的地方，离我家有二十来里的地。家里有个八岁的小孩，跟我这个小的差不多大，前些年是因为喜欢赌博，把一个好好的家给赌散了，老婆一气之下跟他离了婚，带了个大的孩子走了。近几年来确实没有再赌过，是彻底改了的，我就是看在他这一点上，想跟翠姑说合看看，但一直不知道怎么跟她张口，翠姑也没跟我透露过她的想法。”
先娥听了甚是高兴，打断张婆婆的话道：“亲家母，即然有些眉目了，你就去张罗一下，有时间带我去看看，我在边上把把关总是没错的。”
张婆婆道：“好的，等我确定下来了，我就把这事通知你。”先娥自是满口答应了。
［作者:晏禧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