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娴来到安和客栈,将请柬呈给了天玥。
天玥好奇地问:“是谁的喜事啊?”
“少夫人,您看了就知道了,我就是送来而已,您可以不去的。”小娴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天玥不免有点错愕,她便打开请柬。这是一封很精美的请柬,请柬的封面画着龙凤呈祥,里面则是烫金的楷书写在红底上。只见天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颤抖得竟不能控制,请柬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一样,倚着门板一动也不能动。绮凝和舒儿从楼下提着热水上来,看到天玥僵在门口,急忙加快脚步上楼,舒儿关切地问天玥:“小姐,你怎么了?”
天玥没有说话,脸上有种难以名状的表情。绮凝看到地上的红色请柬,便从天玥脚下拾起,打开一看,大惊一跳,“天哪,姑爷要和红绸成亲,怎么会这样!”绮凝转向舒儿,舒儿也是一脸震惊,她说:“姐姐,你有没有看错,这种玩笑开不得的。”
绮凝微微摇头,舒儿意识到这大概不会出错,就突然有股凉意冷飕飕地爬上了她的脊背。舒儿看向天玥,声音轻颤着地叫:“小姐……”
天玥仿佛被人推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自己正一点点被那暗沉沉的泥淖吞噬而要窒息。“小姐!”绮凝再次呼唤了一声,这一声将天玥从迷离恍惚的梦里叫醒,天玥摇摇头,,竭力振作了一下自己。“小娴真是爱开玩笑,前天相公还在这里陪着我,他怎么可能娶红绸。”天玥挤出了一个根本算不上笑容的笑容来,勉强又僵硬。
“小姐,我们去找姑爷对峙。”舒儿激动愤怒地说。
“不,不要对峙,如果去问他就等于我怀疑他了,相公不会另娶别人的,他不可能爱上别的女人,一定又是红绸的把戏,一定是。”天玥与其是说给舒儿听,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绮凝不禁近前,手轻轻搭在天玥的胳膊上,说:“小姐,我扶你进房吧。这一定是个骗局,我们不能也不会上当,是不是?”
天玥低垂的眼脸抬起来,一股泪浪猛地往她眼眶里冲去。天玥的眼睛湿湿的,看着绮凝,握住了她的手,说:“是,我不会上当!决不会!”
天玥被绮凝和舒儿扶进房间后,突然变得很平静。她伸手去试木桶里的水温,对绮凝和舒儿说:“再提桶热水来吧,我想好好洗个澡。”
绮凝说:“我去提,舒儿,你照顾小姐。”
在升腾弥漫的热气中,天玥褪去衣裳,露出细嫩白皙的肌肤,凝露玉脂与水交融。天玥头靠在木桶的边沿,阖着眼睛,静静思考。浸在热水中的天玥,开始缕顺着头绪,冷静下来的她觉得这其中一定大有问题,尽管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天玥脑海里回想着洞庭和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试图回忆洞庭有没有给予她什么暗示。现在对天玥来讲,最大的疑惑就是洞庭为什么要和红绸结婚。而天玥想到的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公公婆婆的命令,可是即便如此,洞庭也不可能答应的,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天玥在热气的氤氲中,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可是,只要她一想到请柬上书写洞庭和红绸的的名字,胸中就像打翻了一盆烧融的铁浆,烫得天玥每个细胞都痛楚起来。“洞庭,”天玥不禁嗫嚅着念出了洞庭的名字。
这一夜天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而在另一端,洞庭也同样经受着痛苦的煎熬。胡府的丫鬟奴才进进出出,洞庭站在庭院里,看着这些忙碌的人们,好像他是一个局外人。春寒料峭,冷风袭来,洞庭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红绸为洞庭轻轻披上一件衣服,洞庭斜视了她一眼,说:“你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红绸说:“大哥,事到如今,不瞒你说,我是很开心,不是因为我挤走了池天玥,而是因为我可以真正地拥有你。我也是女人,也渴望丈夫的爱和家庭的温暖。说真的,你对池天玥那么好,我很羡慕。大哥,请你不要恨我,因为有些时候我也身不由己,我也只是为自己的幸福打算。”
“为你自己的幸福就要破坏别人的幸福吗?你太自私了红绸。我告诉你,即便你和我成亲,也得不到我的爱,因为我根本就不爱你。你将成为一个不幸的女人,因为你会寂寞孤独一生!”洞庭气愤地嚷道。
红绸的眼神又变得凌厉起来,站到洞庭面前说:“你怎么说都行,反正你明天就要和我成亲了,相公。”红绸咬着牙说出最后两个字,然后转身就要走,不过临走前她不忘警告洞庭,“我奉劝你还是对我好一点,不然你对我有多坏,我就会加倍报复在池天玥身上,哼。”
洞庭的拳头紧紧握着,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洞庭憋着一口气,却只能道一声无可奈何。
清晨的曙光在天边一点点蔓延扩散,新的一天到来,这一天是二月初二。
天玥起得很早,她坐在梳妆台前仔细着打扮着,轻扫蛾眉点绛唇,云鬓斜插百合香。绮凝和舒儿担忧地看着天玥,两个人低语道:“小姐不会有事吧,她是不是太伤心了,怎么好像精神不大对劲?”
天玥听到,掀起睫毛,边戴耳环边说:“我很好,你们放心。”
“小姐,你要出门吗?”绮凝问。
“既然收了请柬,哪有不去的道理。”
绮凝和舒儿惊讶地张大嘴巴,都有些难以置信,“小姐,你,你要去参加婚礼?你确信这场婚礼是真的?”
“就是因为不确信,所以才要去看看,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天玥顺顺头发,转过身来对她们说。
绮凝和舒儿面面相觑,有些迷惑,不过不管怎样,她们要在天玥身边,不离左右。
天玥走出安和客栈,有细风吹来。天玥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出门了,那久违的清新空气让天玥为之一振,她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对绮凝和舒儿说,“我们走吧。”
天玥手里攥着请柬,那张让她看了很多遍的请柬,已经被她的指甲戳破。婚礼在巳时举行,现在距离这良辰还有半个时辰。可是依稀间,天玥似乎已经听到了敲锣打鼓喇叭唢呐的声音。上元节的晚上,她从胡家出来,到今天,整整十六天,天玥却感觉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那么久。从安和客栈到胡家,是一段既近又远的路程。这段路,越走越熟悉,却也越走越忐忑。天玥看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轿子从她身边经过,不由得心跳开始加速,他们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吗。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把。”绮凝忍不住说,她好担心万一胡家真的举行婚礼,天玥如何能承受。
“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还能打退堂鼓。”天玥固执地说,然后不禁加快了脚步。
终于,她们到了。
站在胡府的门口,天玥看到了大红灯笼高悬檐下,朱红的大门贴着喜字。迎宾的侍童和丫鬟穿着喜服,来往的宾朋提着礼盒道着恭贺。那一瞬间,天玥突然没了勇气,之前所有的坚定和坚持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天玥脸上的淡定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无措。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天玥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她似乎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现在,她后悔了,她想逃避,她打起了退堂鼓。然而,她心底又有声音在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她要去找洞庭,要当面问个清楚。就在天玥满脑子混乱的时候,一声“吉时已到”震醒了天玥。她不能走,因为她没有看到新郎和新娘,她要眼见为实,要亲耳听到洞庭的解释。想到此,天玥就随着人流走进了胡府。
正厅已被布置一新,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到院子里。天玥站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观望着,她先是看到了端坐在高堂之上的满面春光胡老爷和胡夫人,接着就看到了站在正厅中央的洞庭,他穿着新郎的礼服背对着她。天玥的心顿时一紧,不由得向后踉跄一退。绮凝和舒儿慌忙扶助天玥,看着天玥煞白的脸,心里不知有多着急。很快,新娘就在起哄和喊叫声中,隆重出场了。红绸一身凤冠霞帔,格外妖娆妩媚。她在喜娘和素锦的搀扶下,轻挪着莲步走进了正厅,站到了洞庭的身边。洞庭没有看她,脸色阴沉,像是参加丧礼而不是婚礼。红绸额前珠帘拂面,嘴唇的红艳和她的礼服一样张扬。天玥咬着牙关,嘴唇却早已没有了血色。
司仪打开嘹亮的喉咙,喊道:“吉时已到,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红绸转过身去,洞庭也转过身去,不过动作很迟缓。
“拜——”
红绸躬身,深深一鞠。洞庭吐出一口气来,眼睛闭了又睁开,颔首似得一拜,让宾客感到很是奇怪。
司仪再喊:“二拜高堂。”
红绸又转回身来,洞庭也勉强照做,极其不情愿。
“拜——”
红绸和洞庭便又拜了下去,看得胡老夫人很是欢心。
拜完高堂之后,就是夫妻对拜了。当洞庭和红绸相向而站,司仪高喊“夫妻对拜,从此永结同心”的时候,天玥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大喊了一了声“慢着”。
天玥!洞庭一惊,是天玥的声音。他循声望去,只见在宾客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场所有的人也都震惊地注视着天玥,一个白衣飘飘,样貌如仙的女子。
胡老爷站起来,指着天玥问:“你怎么来了?谁叫你来的?”
天玥根本不理胡老爷,只是径直朝前向洞庭和红绸走来。边走边说:“真是恭喜啊。”
胡老夫人也站起来喊道:“你别过来,今天是我儿子的好日子,你不要在这里搞破坏,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开。”
“婆婆,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相公的好日子,我怎么能破坏呢?”
“天玥……”洞庭吃惊地看着天玥。
所有宾客都开始议论起来,眼前这个女子叫新郎相公,难道新郎是在娶二房,若是二房,怎能办得这样气派隆重?
胡老夫人便对下人喊道:“把她给我赶出去,。
下人得令,只好上前,不过以前受惠于天玥的宽待,便恭敬地对天玥说:“请您走吧,别让我们做奴才的为难。”
天玥亮出请柬,说:“我是受到邀请来的,你们现在又要逐客,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谁给你的请柬?”胡老夫人惊问。
“娘,是我。”红绸主动说,“这件事不能瞒大嫂一辈子,她早晚会知道,所以我想不如把她请来,怎么说她和相公也做过夫妻。”
胡老爷气得脸色发青,“你请她来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公公!”天玥抬高声调,“您放心,我来就是问相公几句话的,问完了我就走。”
“天玥。”洞庭忍不住上前,拉过天玥,低声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不过你还是回去吧,有些话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洞庭,你今天大婚,这么重要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这样我也好早早准备贺礼来。”天玥自顾自说着,似乎没有听到洞庭方才说的话。她从头上拔下那多百合花,对洞庭和红绸有所亏欠地说:“来的匆忙,没有准备。送上这朵百合花,希望你们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