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天真的以为,答应了和红绸成亲,就能保全天玥的安危。他天真的以为,这个女人的居心也不过如此。
婚礼的日期很快就定下来了,是二月初二,胡老夫人希望洞庭和红绸能够及早完婚冲喜。红绸这边就开始为自己置办嫁妆,没事就往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绸缎庄跑。
再说舒儿听说红绸又来找茬,气得不行,想来想去不肯罢休。不过舒儿眼珠一转很快有了主意,她找来一堆破布头,缝缝剪剪做了一个布娃娃。
天玥问舒儿:“你这是做什么?”
“做个小人,一会我扎死她!”舒儿恨恨地说。
绮凝走过来,翻弄着这个布偶,说:“给她点苦头尝尝,舒儿,把这个小人画得丑点。”
天玥有些犹豫,她说:“这样不太好吧,太不光明磊落了。”
“跟这种人不需要光明磊落,她在背后玩阴的,我们为什么就不可以!”说完舒儿对绮凝说,“姐姐,你把红绸的生辰八字写上。”
“可是我不知道啊。”绮凝摇摇头说。
“小姐,你知道吧。”舒儿转向天玥。
天玥微微咬了咬下嘴唇,正在进行思想斗争。
舒儿站起来,对天玥说:“小姐,拜托你不要宅心仁厚了好不好,想想红绸怎么对你的吧,我们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天玥心想舒儿说的话很有道理,自己如果再“不忍”的话,那就是愚善了。于是掐指一算,告诉舒儿,“己卯年十月初四亥时三刻。”
绮凝便提笔写在了布偶身上,舒儿高兴得不得了,像是得到举世珍宝一般将布偶捧在手里。她把布偶放在床上,伸出食指一点,一道黄色的光芒就覆盖在了布偶身上,这个布偶就仿佛有了生命。舒儿拿出一根银针,合计着在哪下手比较好。
天玥还是忍不住叮嘱说:“舒儿,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
“知道了小姐,我会手下留情的。”说完就冲着布偶的肚子狠扎下去。
那厢红绸正在绸缎庄为自己挑选布料做嫁衣,突然肚子像是被针扎一样疼了起来,接下来又是一阵剧痛。不止肚子,还有胸口,双腿,后背,都此起彼伏地疼痛起来。红绸身边的小丫鬟急忙扶红绸坐下休息,然后去找大夫,红绸这边已经浑身疼得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舒儿越扎越兴奋,边扎边说:“以前怎么没想到,要是早点‘打小人’,小姐就不用受这多么气了。臭婆娘,我扎死你,扎——死——你——”似乎每扎一下,舒儿都能听到红绸的叫声。
绮凝也称痛快,拍手直叫好;天玥却不由得思绪游走,倚在窗边,想着洞庭念着洞庭了。
眼下距离婚礼还有一周的时间,红绸向洞庭提出要求,在这段时间里,洞庭可以去看望天玥,但是绝对不许提婚事。洞庭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天玥,如何强颜欢笑。在安和客栈,天玥天天都在期盼着洞庭的到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洞庭终于来了。天玥见到夫君,比过年过节还要高兴百倍。洞庭强打着精神,露出一脸灿烂笑容,对天玥说:“你看,我都给你带什么来了。有你爱吃的桂花糕,核桃酥,红豆酥饼,芝麻凉团……”
天玥从后面抱住了洞庭的腰,脸颊贴在洞庭的背上,轻声说:“相公,你真好。”
这句话让洞庭的心猛地收紧,他怎么担得起这五个字呢?孰不知,再过几天,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为妻了。洞庭僵立着,脸色难看极了,只是天玥看不到。
“你和公公婆婆说了吗,他们,同不同意你搬出来?”天玥问道。
“这……”
“还没有是不是,我早猜到了。不过你放心相公,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可以等。”天玥小女人一般地说。
洞庭有股冲动,恨不得立刻将真相告诉她,然后带她远走高飞。可是,当他突然转身抓过天玥肩膀看着她秀丽容颜的时候,突然却没有勇气说出口。红绸的话犹言在耳,他真的不敢冒这个险轻举妄动,因为红绸她确实说得出做得到,她以天玥性命相要挟,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看着洞庭欲言又止,天玥便问:“相公,你想说什么?”
洞庭略带苦涩地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让你住在客栈,实在委屈了你。”
“其实坦白说,住在这里我很开心,不用面对公公婆婆和红绸,我感到整个人都好轻松。唯独见不到你,是最遗憾的了。”天玥不无感伤地说。
洞庭喉咙有些哽住,他将天玥揽入怀里,下颌抵在天玥的额上,无比眷恋地紧紧搂住天玥,心底痛苦地呐喊:“天玥,我们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晚上,洞庭留下来和天玥、绮凝、舒儿一起吃晚饭。
天玥说:“吃了这么久的南方菜,今天给你换换口味。”
洞庭满眼柔情,他望着天玥问:“是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去厨房跟人家借个灶台用用。”说完就笑着出去了,绮凝和舒儿也去帮忙,最后洞庭就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洞庭坐在床沿,手按着太阳穴,满面忧愁。他极力不让天玥看出破绽,他极力伪装出轻松自在的模样,可是,总有一天,天玥会知道的吧。他真不敢相想,那时候,天玥会有怎样的反应。不过思来想去,洞庭最懊恼的就是自己,他是一个男人,却那么没有用。他成了红绸手里的一颗用来对付天玥的棋子,一个自己没有选择权和决定权的废物。
“在想什么?”天玥突然不声不响地走进来,看着发呆的洞庭问他:“你今天似乎不大对劲,有什么心事吗?”
“哦,没有,就是一个人有点无聊。”洞庭干笑了一声说。
天玥像小旋风一样扑来,一下将洞庭推倒在床上,压在他身上盯着他说:“现在看到我了,还无聊吗?”
洞庭失声笑了出来,点着天玥的鼻尖说,“你最无聊!”
“好啊,你居然说我无聊!”天玥佯装生气,然后噌地坐起来,不理洞庭。
洞庭也坐起来,看着天玥,试探问她:“生气了?”
天玥把头扭到一边,洞庭轻笑,突然去哈天玥的痒痒,天玥支撑不住,终于大笑了起来。于是两个人就互相打闹起来,像小孩子一样,那么开心,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却在脑后。
绮凝和舒儿站在门口干咳一声,天玥看到她们,便对洞庭说:“不和你闹了,你欺负人。”然后站起身,走向门口,问绮凝和舒儿:“饭菜都盛出来了?”
“都好了。”绮凝正说着,小二已经把饭菜端了进来。
洞庭闻到菜香,也走了过来,指着桌子上那一大碗黄的紫的绿的,说:“这是什么?”
“这叫‘地三鲜’,里面是土豆、茄子和青椒,我家乡的特色菜。”天玥说。
“这个呢,是汤吗?”洞庭指着另一大碗白色的问。
“这叫疙瘩汤’。”天玥回答,然后给洞庭舀了一碗,说:“尝尝吧,平时可是喝不到的哦。”
洞庭深吸一口气,嗅着浓浓的香气说:“看来今晚有口福了。”
就这样,四个人围绕在桌子旁,其乐融融吃了一顿美餐。洞庭忍不住称赞,然后说:“你在家的时候怎么不做呢,爹娘如果吃到,一定喜欢。”
天玥放下筷子,浅浅一笑说:“如果‘如果’能成立该多好,哎,那个时候自己实在不会做人,只做公公婆婆平时爱吃的菜肴,中规中矩都不敢新的尝试。”
洞庭将手盖在天玥手上,注视着天玥,眼底充满了诉不尽的歉疚和感情,他低沉而略带沙哑地说:“对不起。”
“平白无故说什么对不起,你今天真的有点反常。”天玥那幽深如梦的眼睛望着洞庭说。
洞庭努力微笑,说:“你收着就好。”洞庭长叹一声,继续说:“娘子,我今晚不走了,留下陪你。”
洞庭这一留,就留了三天三夜。他珍惜和天玥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甚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天玥就从眼前消失不见了。而天玥依然沉浸在和洞庭相处的幸福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洞庭在向她作别。洞庭希望时间不要流逝得太快,可是,三天,真的太短暂了,似乎就在洞庭的一声叹息中,就不声不响地悄然过去了。
第四天,是正月的最后一天,洞庭不得不回去了。清早,天玥为洞庭披上外衣,说:“后天二月二,龙抬头,别忘了理发。”
洞庭微微一怔,然后克制着自己某种将要爆发的情绪,低低说了一声“哦”。天玥转到他正面,为洞庭由下至上系好纽扣。当天玥为洞庭系好最后一个纽扣时,天玥注意到了洞庭那复杂的表情。天玥摸着洞庭的脸颊,仰着脸看着洞庭,想问洞庭什么,但是半晌,天玥什么也没有说。
“我走了,娘子。”洞庭把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恩,走吧。”天玥抿了抿嘴,掩埋着不舍和分离的悲伤,却没有将拉着洞庭的手松开。
“好。”洞庭点点头,却连脚步动也没动。
天玥突然抿嘴乐了,伸手给了洞庭一拳说,“我们这个样子好可笑,好像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一样,好了,快回去吧,公公婆婆会担心的。”
洞庭也笑了,却笑得那么悲戚,他说:“好,这回,真的走了。”说完,洞庭转身,不过刚迈出去几步,突然停下,又折回来,揽住天玥的头,在她额头深深地一吻,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着颤抖说了一句:“我爱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在洞庭扭头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里迅速地涌进一抹难以描绘的悲伤和惨痛。
胡老夫人大肆发着婚礼请帖,胡家上下又忙作一团。当然,下人之间不免又议论纷纷。
“少爷不是和少夫人感情很好吗,怎么又要和红绸小姐成亲呢?”
“少夫人都被赶走了,感情再好有什么用,老爷夫人得意红绸小姐,将她许给少爷也不足为奇。”
“哎,少夫人真是可怜。”
“可怜?”红绸突然走到这帮下人堆里,眼神凌厉地扫视了每个人一番,然后说道:“你们听清楚,现在在这个家,我才是少夫人,以后可别再说错,当心烂了舌头!”
“还没成亲,就端上架子了。”有一个叫小娴的丫鬟小声嘟囔,不料被红绸听到,一巴掌就甩了过去,骂道:“臭丫头,找死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你,现在向我认错。”
小娴无法,只好屈膝道:“对不起。”
“没有称谓,说少夫人对不起。”红绸命令道。
小娴不得不遵从,再次屈膝说:“少夫人对不起。”
“你们现在通通叫我少夫人,向我问安,听到没有!”红绸强势刁横不依不饶。
这些下人面面相觑,身为奴才都不敢违背,所以只好一齐向红绸施礼,说:“少夫人吉祥。”
红绸听到这话,终于满意,然后她指着小娴说:“你,把这张请帖给我送到安和客栈池天玥手里。”
战战兢兢的小娴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小娴还是接过了请柬。而这“教训奴才”的一幕,被胡老夫人和素锦看在眼里。素锦心中惊讶,好一个红绸,原来是这般性情。红绸如此蛮横霸道,她若当上少夫人,胡府定是要被她翻云覆雨。而胡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