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胡夫人向全府人宣布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她要认红绸为义女,从此红绸在胡家的地位将和洞庭与洛雨一样。这个不大不小的决定让除了红绸本人之外的其他人都吃了一惊,一个被收留的丫头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简直不可思议!
胡夫人对众人说:“红绸乖巧懂事,重要的是她是个孝顺的孩子,我是不敢指望儿子了,雨儿又小还是个姑娘家也没有多大指望,所以我只好在身边找个人,选来选去就是红绸了。”
洞庭听得不是滋味,天玥看到洞庭这样也不好受。再看那红绸,褪去粗布衣裳,换上一身的绫罗绸缎。就像她的名字,红绸穿着一套曙红色的衣裙。柳眉杏眼,也是个美人胚子。
胡老爷对于胡夫人的决定没有反应,因为于他是无关痛痒。不过他的一个决定却引起了胡夫人的反对,那就是在岳阳开天池居由天玥掌管。经过昨晚那么一闹,胡夫人就更加认定天玥是破坏她和洞庭母子关系的罪魁祸首,对天玥的憎恶更进一步,几乎由厌变恨。
“天玥以前在扬州开过茶楼,有经验,可以让她试试。”胡老爷说。
“做生意不是儿戏,她在扬州的经验在我们岳阳就管用么,何况天玥是我们胡家的媳妇,你让她在外面抛头露面,让外人怎么说怎么想,老爷,我看你还是在斟酌斟酌。”胡夫人理由充分地说。
“天玥你怎么说?”胡老爷转向天玥。
考虑到和婆婆不宜对立,所以天玥只好说:“公公,如果婆婆觉得不妥的话,延迟一下再开也无妨。”
“其实我倒觉得没关系,让外人看看我们胡家的媳妇也是个懂茶的人。我们家的茶园那么大,开个茶楼自产自销,连成带子,应该不错。嗯,就这样定了,改天在市井找个好门面装修一下,选个吉日开张。”
“老爷,这件事情不用着急的,或许交给庭儿做也行……”胡夫人劝阻道,但是还没有说完就被胡老爷打断了,“庭儿要负责茶行的事,我心意已决,不要再说了,吃饭吧。”
天玥没想到胡老爷的想法已经这么坚决,不由得心里窃喜,而胡夫人脸色非常难看。
胡老爷说完大家便开动碗筷,胡夫人对站在身后的红绸说:“坐下来一起吃吧。”
“可是嫂子她……”红绸瞄了一眼天玥说。
“你坐下便是了。”胡夫人令道,红绸便坐了下来。洞庭刚想发作,天玥急忙捏了下洞庭的肩,示意他不要为自己再和老夫人发生冲突。洞庭领会,点点头,他开始吃饭,却不曾夹一口菜。
“搞什么嘛,让那个红绸上桌也不让小姐上桌。”舒儿在天玥房里义愤填膺地说。
“人家现在也是小姐,当然就有这样的待遇了。”绮凝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怜我们小姐吃苦受累,真是活见鬼!”
“哟,姐姐,听你骂人可不容易啊。”舒儿笑说。
“我是替小姐不值。小姐,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好了,我们回长白山修炼,做了神仙不比现在开心一百倍。”
“就是就是,姐姐你现在总算开窍了,其实我早就这么想了,小姐,你觉得呢……小姐,小姐!”
绮凝和舒儿一直说个不停,却不曾发现天玥在发呆,舒儿叫了好几声天玥才回到现实中。
“啊,你们在聊什么?”
“我和舒儿刚才在说我们干脆回去修炼好了,何必每天在这个地方受煎熬。小姐,你在想什么呀,都入神了?”绮凝问。
“在想洞庭,你们昨晚也看到了,他和婆婆闹得很不愉快。都是因为我,洞庭夹在中间为难。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婆婆喜欢我呢?”
“完了,看来小姐是不会离开了。”舒儿一摊手说。
“看来姑爷在小姐的心目中真的很重要。”绮凝感慨说。
“那我们就帮小姐讨好老夫人,让老夫人喜欢小姐!”舒儿眯缝着眼睛说。
“你有什么点子?”绮凝兴奋地问,天玥也两眼放光。
“不开天池居咯,老夫人不是很反对吗,那我们就送她个人情不开咯。”
“天哪,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是这个。”绮凝泄气地说。
“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天池居是小姐的心血,她多么期盼在岳阳重新开张。再说,这个想法充其量是让老夫人不生气而不是开心。”绮凝一向善解人意。
“绮凝说得正合我心,公公好不容易给我这个机会,我真的不想放弃,何况我不想整天呆着家里。不过我想我们应该有别的办法,让我想一想……”天玥转转眼珠,脑筋开始动起来。
“哼,想讨好老夫人,没那么容易。”站在门口偷听的红绸心中暗道。
“婆婆,我能进来吗?”天玥轻轻敲了敲胡夫人的房门。
“进来吧。”
天玥走进胡夫人的房间,看见红绸正在给老夫人捏肩,老夫人正赞赏着:“你的手艺一天比一天好。你现在已经是小姐,其实这种事情交给别的丫头做就行,不用亲力亲为。”
红绸甜甜地说:“干娘那怎么行呢,其实这种事情就应该交给儿女来做以表孝心,您说是不是,嫂子……”
突然点到自己,好像另有所指,天玥不自然地称是。
“有时候就算是自己亲生的,也未必能像你这样懂得孝顺,更别说是过门的媳妇了。”这话很明显说给天玥听。
天玥只好装聋作哑另开话题说:“婆婆,我听人讲珍珠这种东西,具有安神定惊、清热解毒、疏肝护肝、调理肠胃的作用,同时还有神奇的驻颜功效,正巧我有朋友从南海郡国那带给我一些很名贵的珍珠粉,我想送给婆婆。”说完,天玥递给婆婆一个精致的小铁盒,里面盛放的就是绮凝和舒儿夜晚飞身到南海郡国四处求来的珍珠粉。
红绸替老夫人接过珍珠粉,白色的粉末细致如雪,胡夫人看到眼前一亮,但是又故作镇定,不屑一顾地说:“这么好的东西为何要送给我?”
“看您说的婆婆,我们是一家人,有好东西天玥怎么敢独享呢。更何况婆婆您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更需要珍珠粉好好补养一下身体。”
“没想到你也挺会说话的嘛,红绸啊,你也拿去用一些,难得你嫂子这么有心。”
“那怎么行,这是专门给干娘的,红绸何德何能用这么名贵的珍珠粉呢?”红绸推托说道。
“你嫂子都说是一家人要共享的嘛,你年纪轻轻现在用最适合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不要浪费得好。”
“干娘,您看您现在多年轻,多漂亮,大家出门看到您哪里会想到您是老夫人,都以为您是府上的少奶奶哪。这珍珠粉对于您来书是锦上添花,让您越来越亮丽,下次我再陪您出门,恐怕就会使人误会我们不是母女俩而是姐妹俩了。”红绸的嘴巴像抹了蜜糖一样,把胡夫人哄得笑不拢嘴。
“还姐妹俩,你这个丫头就会拿我开心!”
天玥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个红绸,倘若自己及她一半,也不用这样来挖空心思去弄什么南海珍珠粉了。老夫人和红绸说笑着,好像完全忘记了天玥的存在,天玥只好告退,不去打扰胡夫人的“天伦之乐”。
从老夫人的房里退出来,在门口等候的绮凝和舒儿冲上去问天玥:“怎么样小姐,老夫人说什么,有没有很开心夸奖你什么的?”
“有啊。”
“真的,说什么?”
“她说我有心,然后被红绸哄得很开心。”天玥灰心丧气地说。
“没关系小姐,我们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不能操之过急,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绮凝宽慰道。
“就是就是,小姐辛苦了,舒儿给你捏捏肩。”舒儿用实际行动来支持天玥。
岳阳的天池居正在紧锣密鼓地装修中,天玥利用买菜的机会特意来到这个地方以观其貌。她站在天池居的大门口,虽然现在只是个半成品,但是规模可见一斑。
正在她观望时,一个人从她身后走过,天玥突然一怔,经过的那个人也突然停下脚步。就在那个人慢慢回头的时刻,天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跃进了正在安装匾额的天池居。
张天师心下狐疑,“明明有仙气,怎么不见了?”巡视一周,没有异样的发现,张天师耸耸肩继续前行。待张天师走远之后,天玥从大门柱子后探出头来,拍拍心口,调整急促的呼吸,暗道一声好险。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不要和张天师发生正面接触为好。
回到家中,天玥把菜放到厨房里,这时她听到下人正在议论,话语里好像是有人来到了府上。
天玥待下人一向随和,所以她很随意地凑上去问:“是谁啊?”
“啊,少夫人,听秦伯说好像是一个道士。”
“道士?”
“嗯,好像说,叫什么,什么张天师,我也不大清楚。”
“糟糕!”天玥惊呼,放下手中的菜飞奔出去。
在胡府的前厅里,胡老爷见到张天师,两人互相施礼,之后很快张天师就开门见山表明来意:“贫道近来在岳阳修行,方才路过贵府门口,感到了,一股妖气。”
“什么,妖气?张天师您别我和开玩笑,怎么会有妖气?”胡老爷不相信地说。
“胡老爷,你我素不相识,我没有必要欺骗你。而且我的职责是降妖除魔,所以我才出言相告。”
“我一向不信鬼神之说。”胡老爷仍旧不相信。
“我是为您好,府宅的安危关乎您全家的利益,我是一定好处也没得拿的。今日路过也算是有缘,不过胡老爷不信那贫道也不强求,告辞便是。”张天师说完起身要走。
“天师留步!”
张天师回头,看着还在思考犹豫中的胡老爷,终于,听到胡老爷说:“天师,敢问如何破除?”
“这样,我在府上开坛做法,立除妖之阵!”
“好,有劳天师。”
躲在后面偷听的天玥旋身一转,出现在绮凝和舒儿的房间里。
见到突然出现的天玥,绮凝心一惊,“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这样‘进来’了?”
“张天师来了,他要开坛做法,你们快走,找个地方躲一躲。”
“张……张天师怎么会来?”舒儿眼睛一下子瞪圆,惊吓不已。
“好了,别问了,快……”谁料天玥还没说完,突然有人敲门进来,是红绸!
“你,怎么是你?”舒儿的眼睛又睁大一圈。
红绸保持一贯的微笑说:“原来嫂子也在这啊,是这样的,我是有事想请绮凝和舒儿来帮忙。”
“帮忙?”绮凝和舒儿齐问。
“是啊,你们也知道我从素锦房间里搬出来了,干娘给了我一间很大的屋子,但是很久没有被打扫了,我这几天正收拾呢,但是进展太慢,所以我想跟嫂子你借绮凝舒儿一用,帮我清理清理房间,嫂子你不会不舍得吧。”
“怎么会不舍得,只是她俩现在有事情要做,晚点再帮你收拾屋子吧。绮凝舒儿,你们还不去买菜,晚饭等着下锅呢,快去啊。”
“啊是小姐,我们这就去。”绮凝和舒儿心领神会,急忙往门外走,但是没走几步,两个人就感到胸口发闷,心脏也剧烈地跳动速度越来越快,然后体内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游走,五脏六腑被啮噬着。
糟了!原来张天师已经开始做法了。荷花池塘边,案台上摆有白色的蜡烛三柱。张天师口中念念有词,挥舞着桃木剑,两道降妖灵符被抛撒上天。
绮凝和舒儿忍着剧痛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路,红绸对蹙眉的天玥说:“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嫂子。”说完朝反方向走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见红绸走远,天玥急忙赶到绮凝和舒儿身边。绮凝勉强撑得住,可是功力较浅的舒儿倚靠着墙已经挪不动步了。
“你们你坚持住,那张天师立除妖阵,我就破他的除妖阵。回房间去,不能在这里叫人看见。”
于是天玥和绮凝架起舒儿,往房间走,平时只有几步远的路,现在对绮凝和舒儿来说却变得无比漫长。好不容易进了房间,天玥立即将门反锁上。舒儿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好强的阵法!绮凝舒儿你们快运功护体!”天玥说完,便盘膝而坐,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念着咒语,很快双手分开交叉在前胸,反手一扳,将手拉至头顶,然后缓缓降低,双指抵着太阳穴。
正在做法的张天师突然惊呼“怎么回事”,因为案台上直立的的三根蜡烛火苗突然变小变微。张天师空翻过台,肥大的袖跑一甩,伸出双手,借掌风催旺烛火。
这边天玥也感到了彼端施加来的压力,她知道张天师一定增强了法力,她不能松懈。“天地神明,日月有光,助我一力,善恶莫忘!”天玥说完,双臂猛地上举,连绮凝和舒儿都感到一阵风撩过。
天玥的法术穿越空间的障碍,一股强劲的威力袭向作法的案台,烛火摇摇欲坠,灵符也有气无力地荡在半空,就像普通的纸张一样眼看要落下去。
“哈--”张天师大吼一声,手中的桃木剑加快舞动。左劈右刺,桃木剑就像游龙一般,上下奔腾。
张天师和天玥加紧斗法,两人互不相让。
张天师招招致命,天玥心底说:“我三千年的功力,怎么能轻易让你一个小小道士得逞!”天玥煽动着手掌,轻丝衣袂也随之摆动。天玥的手指在空气中画着圈,高速运转着,而身上散发出升腾的白气,她突然睁开双眼,大喊一声:“破--”
突然天色骤变,乌云层层密布,蜡烛瞬间全部熄灭,灵符摔在地上变成零碎的纸片,在一旁观看的胡老爷胡夫人大惊失色,“天师,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会这么强!”张天师手指颤抖着,曾经也有过一股这样强大的威力。张天师突然想起下午看到了正在悬挂中的“天池居”的招牌,难道是她!!!
“天师啊,这妖您除没除掉啊?”胡夫人急问。
“这……”张天师不知如何开口。
“张天师!”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张天师回头一看,池天玥!居然是她!怎么会是她!!真的是她!!!
天玥担心张天师不依不饶,这样只会让绮凝和舒儿更加受折磨,所以只好出现,决定当面解决问题。
“天玥,你们认识?”胡老爷惊奇地问。
“在扬州的时候,张天师曾经光顾过我的天池居,是我的客人。”说话间,天玥已经走到了张天师面前。
“原来认识,真是巧啊,天玥,张天师说我们府上有妖气。”胡老爷说。
“是吗,不过有张天师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逃不出他的手掌,是不是张天师?”天玥从容淡定地说着。
张天师瞪着她,似乎仍陷在惊讶中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刚才和他斗法的天玥。
天玥站在张天师身边,在他的耳旁压低声音说:“我嫁到这里,和绮凝舒儿一直安分守己,请张天师高抬贵手,我不想失去这个家!”以天玥的功力完全可以解决掉这个人,但是天玥知道张天师不是坏人,只是大家的立场不同,何况张天师一身正气,四处降妖除魔,也算是造福于民。
“你究竟是什么人?”天玥的道行实在太高,张天师对于天玥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也越来越怀疑。
“我,是胡家的儿媳妇,我丈夫的妻子。”
“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嘀嘀咕咕的?”胡夫人奇怪地问。
“不知道,也许是在叙旧吧。”胡老爷猜测说。
“要我放过你们也行,今晚三更城郊见。”张天师提出了条件。
天玥思忖片刻,然后回答:“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