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在胡夫人房间,她正给老夫人按摩捏肩。
“你的手艺真不错,很舒服。”老夫人很享受地说。
“以前我就是这么给我娘捏肩的。”
“那**呢?”
“过世好多年了!老夫人,不瞒您说,我以前生活得很好,也有一个富足的家庭,只是后来我爹生意失败家境一落千丈,最后还被人上门讨债,弄得家徒四壁,家父从此一病不起……”红绸说着眼圈一红,流下眼泪。
“好孩子,别哭。”胡夫人拍拍红绸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对这个红绸很是怜爱。“老天会眷顾你的,我明天要去静心庵吃斋,你陪我去吧,也拜拜神明来保佑。”
“是……那少夫人呢,要不要去,这样我好做好准备免得有遗漏。”
“她,就免了吧,我看她不顺眼,有你陪着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带着素锦和红绸准备出发。洞庭和天玥将老夫人送到门口,老夫人对天玥说:“你看好家,我走了。”
老夫人走后,天玥兴致勃勃跟随夫君前往胡家的盛世茶园。
看不到尽头的盛世茶园,让天玥大开眼界。一望无际的是那诱人的黄绿色,数不清的茶树错落有序地排列着,茶农们穿插期间。
在家一直倍感压抑的天玥来到户外,身在美好的大自然中,惬意而又兴奋。天玥情不自禁大喊:“这里好大!好美!”
洞庭笑笑说,“知道这些是什么茶吗?”
天玥就近观察起一颗茶树,沉思片刻,然后说:“芽头茁壮,紧实而挺直,白毫显露,茶芽大小长短均匀,形如银针,内呈金黄色。这是君山银针。”
“好!”身后突然传来浑厚的声音。
洞庭和天玥同时回头,是胡老爷。
“爹。”
“公公。”
“天玥,没想到你居然认识君山银针。”胡老爷几分意外地说。
“爹,天玥在扬州可是开过茶楼的,她很用功的,读了不少关于茶道的书。”洞庭说。
“哦,是吗?天玥那我问你,你对君山银针还有别的什么了解吗?”
天玥略加思考,回答说:“君山银针原名白鹤茶。据传初唐时,有一位名叫白鹤真人的云游道士从海外仙山归来,随身带了八株神仙赐予的茶苗,将它种在君山岛上。后来,他修起了巍峨壮观的白鹤寺,又挖了一口白鹤井。白鹤真人取白鹤井水冲泡仙茶,只见杯中一股白气袅袅上升,水气中一只白鹤冲天而去,此茶由此得名”白鹤茶“。又因为此茶颜色金黄,形似黄雀的翎毛,所以别名”黄翎毛“。还有,根据芽头的肥壮程度,君山银针可以分为特号、一号、二号三个档次。君山银针的质量超群,风格独特,为黄茶之珍品。君山银针的芽身金黄发亮,内质毫香鲜嫩,汤色杏黄明净,叶底肥厚匀亮,滋味甘醇甜爽,久置不变其味。”
“好,好!”胡老爷拍掌说道,“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跟你讲,这个茶园我是不允许别人轻易进入的,刚才看到洞庭带你来我还很生气,但是现在我发现你也是懂茶之人,我很高兴。”
“爹,你看,我娶了一个懂茶爱茶的娘子,是不是很明智。”洞庭比天玥还兴奋。
“你别得意。对了天玥,其实我早前也遇到一些从扬州来的朋友,他们无意间提到过天池居,可以说是赞不绝口。所以,我想,不如在岳阳也开一家天池居,由你掌管。”
“您说的是真的吗公公?”天玥欣喜不已,她的天池居,阔别已久的天池居,真的可以在岳阳开张吗?
“嗯,你也别高兴太早,做生意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利润,你如果不能给我赚到足够的银子,天池居就得关门大吉。”
“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亏本的。”天玥信誓旦旦。
胡夫人在静心庵用过斋菜之后,带着红绸在庵中散步。静心庵有一片菜园,小尼姑们正在浇水。胡夫人看着这些充满生机的绿色蔬菜,心情大好。红绸手持团扇,为老夫人轻轻扇风。突然,胡夫人眉头一皱,放慢脚步。
“老夫人,您怎么了?”红绸忙问。
“我,突然肚子痛!”胡夫人捂着肚子痛苦地说。
“快,我扶您回房。”
“啊,好……痛……”胡夫人抓着红绸的手,她疼得几乎站不稳。
“我背您,素锦帮我一下!”也不知红绸哪来的力气,她弯着腰,让老夫人趴在她的背上,红绸把住胡夫人的双腿,素锦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只见红绸健步如飞,将老夫人背回房,让她躺在床上。
“一定是吃坏了东西吧。”红绸边说边用手帕为胡夫人擦汗。“素锦啊,你快去把苦难师太找来,听说她懂医术。”
素锦应了一声急急地去找了,红绸则端来一碗热水给胡夫人,让胡夫人喝点暖暖肚子,稍许缓解一下疼痛。不大一会苦难师太便赶来为胡夫人看病,她把把脉,对红绸说并没有什么大碍,然后叫来小尼姑去熬一些止痛的草药,而红绸和素锦则留在胡夫人身边照看着。
“啊,好多了。”胡夫人喝完药,随着药效的发挥痛感缓解了许多。
“真的不痛了吗?”红绸一脸关切与焦急,眼睛也红红的,“我好希望自己能代老夫人您去痛,我好没用!”
“傻丫头别这么说……红绸啊,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我,我是把您当成自己的亲娘一样看待,您收留了我,已经是我的再生父母了,看着自己的娘亲遭罪,做子女的怎么会不心疼。不过我是个卑微的丫头,是没有资格做您的孩子的。”红绸难过地说。
“不,从现在开始,你有这个资格!”胡夫人说,心里也有了打算。
绮凝和舒儿在后花园荷花池边踢毽子,天玥外出,她们也没有事情做,就只好自娱自乐。
舒儿边踢边说:“小姐出去都不带我们。”
“万一遇见了张天师怎么办,小姐也是为咱们考虑。”绮凝接过舒儿踢来的毽子,抬脚颠了两下,又踢给了舒儿。
“那个张天师要定居在岳阳吗,是不是我们到哪他就跟哪啊。”舒儿气呼呼地说。
“你可以当面问问他。”绮凝笑说。
“我也要玩--”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好似铜铃儿的清脆声音。
“小小姐。”
“带我一个好不好?”雨儿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绮凝和舒儿,张妈跟在身后。
“当然好了。”舒儿说完,用膝盖将毽子弹起,然后轻巧地用脚尖踢给雨儿。
雨儿接到毽子,盘踢起来,接着又反踢出去,绮凝接招,长腿一伸,毽子稳稳落在脚尖,然后将毽子扬了出去,舒儿一个空翻准确接住。三个人玩得兴致勃勃不亦乐乎,就连站在一旁观看的张妈也忍不住拍掌叫好。
胡夫人因为身体缘故所以提早从静心庵返回胡府,素锦红绸位列左右,她们穿过前厅,绕过假山群,沿花圃一路走去前往后院的卧房。
下午阳光明媚,胡府的安静却被绮凝、舒儿和雨儿的欢声笑语打破,她们的嬉戏给府上增添了不少活力与生机。
“什么声音?”经过的胡夫人问。
红绸摇摇头。胡夫人便寻着声音向荷花池那边走去。红绸远远看到了玩得正酣的绮凝舒儿还有小小姐,毽子正在她们头上飞来飞去。红绸手指微微动了几下,就见那个毽子往荷花池的方向飞去。雨儿见到毽子朝她飞来,她连连后退去迎,伸着手挥舞着,好像要抓住毽子。谁料雨儿急急往后退着,却一不留神脚底一滑,跌入了荷花池。
“雨儿--”胡夫人惊叫着。
“小小姐!”绮凝和舒儿也大惊失色,舒儿想也没想就跳进池塘中,将雨儿捞起来,抱到岸上。因为雨儿落水的时间短暂,而且近岸池水清浅,所以并没有什么危险,张妈上前抱过雨儿,忙不停地给她擦拭脸上的水。
胡夫人心疼地说:“雨儿让娘看看,有没有受伤?”
“娘,我没事,是我刚才不小心……”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两口水。
“我的儿呀,这怎么还能叫没事,张妈快送小姐回房找个大夫看看。”
胡夫人看着雨儿喝了热姜汤安静睡去之后才离开她的房间,绮凝和舒儿看着小小姐没事也放下心来。离开雨儿的房间,胡夫人将注意力投到了绮凝和舒儿的身上,凌厉的目光,让绮凝和舒儿不禁暗道一声不妙。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胡夫人一声怒喝,绮凝和舒儿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绮凝和舒儿远远跟在胡夫人身后,舒儿低声问绮凝,“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好像是小姐房间的方向。”
“啊,天哪,该不会是去***吧,她还没有回来呢。”绮凝惊呼。
不错,胡夫人正带着她们前往天玥和洞庭的卧房。来到房间前的小院,胡夫人对绮凝说:“把你们小姐给我叫出来。”
“这……”绮凝话语犹豫着。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吗?”胡夫人怒吼。
“不是不是,是这样,我们小姐她,她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她在休息,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绮凝自知这个借口编得很失败,但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打扰?简直荒谬!我就去看看我这个婆婆打扰她,她能说什么。”说完胡夫人径直走到门口去推门,谁料门却推不动,细细一看才发现门上了一道锁,“房间里居然没有人!绮凝,你不是说你们小姐在睡觉吗,她人呢?”
“她……她可能出去了吧,一会就能回来!”
“混账东西!你们两个给我跪下!”老夫人音量剧增,震慑得绮凝和舒儿反应不及便齐刷刷得跪下。
“我倒要看看你们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在你们小姐没有回来之前,你们不许起来。”
“老夫人,您别生气,当心身体。”红绸一旁说。
“我早晚要被这帮东西气死!”老夫人因为中午腹疼的折磨心情大减,见到雨儿落水又气又急,如今看天玥的居然不见了踪影,如同火上浇油,老夫人现在急等着找个对象来发泄怒气。
“红绸,给我搬把椅子来,我要在这等我的儿媳妇。”
“老夫人,还是回房休息吧……”
“叫你去你就去!”
看到老夫人心意已决,红绸不敢再言语,于是乖乖搬来摇椅,还很用心地端来红枣莲子冰糖水给老夫人降火气。
绮凝和舒儿对视一眼,满是担心。她们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小姐,上次老夫人给小姐那一记响亮的耳光现在还在她们的耳畔回响。舒儿心里想怎么办呢,这老太婆会不会为难小姐。绮凝则祈祷着:小姐你赶快回来吧。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天都要黑了,绮凝和舒儿跪得双腿发麻。舒儿揉揉膝盖,背也躬了下去,刚想偷懒把屁股坐在腿上,就听到胡夫人厉声喝道:“跪直了!”
舒儿心里咒骂着,却不得不挺起身子端正地跪着。
就在这时,传来天玥的声音,“洞庭,我好累啊,走了那么多地方,不过还是有收获的,就是这把岳州扇,你看,多漂亮!”
“是啊,我们岳州扇可是很出名的,与苏州扇、杭州扇齐名。”
“你又得意……了……”天玥突然敛住笑容,因为她看到了跪在院子中央的绮凝和舒儿,还有她的婆婆!
“娘,您怎么在这?”洞庭也是一愣。
“你们回来得真早。天玥,你去哪了,我不是叫你看好家吗?”胡夫人质问。
“我……和相公出去了,我去了茶园。”天玥属实回答说,“婆婆,我能问问,绮凝和舒儿为什么跪在这里?”
“你问问她们。”
绮凝看着天玥,说:“小姐,我们下午和小小姐踢毽子,小小姐不小心掉到荷花池里去了,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她。不过你们放心,小小姐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到了吧,所以我罚她们跪在这里。其实她们可以不用跪的,我是想找她们的主子来管教她们,可惜她们的主子不在,那我只好让她们在这里等她们的主子回来。”
“娘,是雨儿不小心,也不是绮凝和舒儿把雨儿推到水里的,您罚她们是做什么呢?”洞庭说。
“雨儿是你妹妹,她差点被淹死,你作兄长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庭儿,你怎么就知道护着外人呢?”胡夫人居然把绮凝和舒儿当成了“外人”,这就意味着她还没有把天玥当成内人。
“娘,您,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洞庭有几分气恼。
“庭儿,我现在不想和你费口舌,我现在有一笔账要和这主仆三人算一算。天玥,你未经我的允许擅自离家,这么晚才回来,我不管你去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你都是错。还有你的两个丫头,平时你不加严格管教,让她们变得没大没小尊卑不分,如今更是伤害到了小小姐。你说,我要怎么处置你们才好!”
“婆婆,我承认我没有经过您的允许离开家是我不对,至于绮凝和舒儿,我想她们一定是无心之失,我代表她们向您道歉认错。她们已经跪这么久了,够了,至于我,如果能让您消气的话,我现在就跪在这里,绮凝和舒儿跪了多久,我就跪多久!”
“好,没想到你认错的态度还算不错。那你说的,绮凝和舒儿跪了两个时辰,你也跪两个时辰吧。红绸,我们走,去看看小小姐。”说完胡夫人起身,又嘱咐素锦说:“你留下看着。”
“娘!”洞庭大喊一声,他积累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了,“您为什么这么针对天玥呢?如果看见天玥受苦,儿子的内心也不好过,你这么做不仅是在惩罚天玥,也是在折磨我!娘,您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您一向待人善良宽容,可是现在为什么变了,为什么偏偏对天玥如此苛刻!”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庭儿,你听娘的话,懂事孝顺,可是现在呢,自从你认识了这个女人之后,你开始顶撞我和你爹,你处处维护这个女人,眼里只有她而没有娘!我养了你二十年,最后看着你为了一个相处几个月的女人和我大吵大闹,我真是好心寒!”胡夫人痛心疾首地说。
洞庭噙着泪水,他夹在娘亲和娘子之间已是很难,面对母亲的指责无法否认,只是因为他爱天玥爱得太深,拥有她似乎就拥有了全部。“娘,如果你们能待她好一点,我也不会顶撞冒犯您跟爹。我真的很想和天玥一起好好孝顺您和爹,一家人和和睦睦不好吗?您温善一点对天玥,您就会多一个女儿,可是如果您再这样对天玥,您将会失去一个儿子!”
洞庭最后一句话让胡夫人踉跄一退,“你……你在威胁我?哼,我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好儿子啊……”
红绸替老夫人忿不平,“少爷,我是一个丫头,是没有资格批评你的,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老夫人是**,一个儿子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老夫人去庵堂吃斋,去寺庙祈福,行善积德这么辛苦为的都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少爷你还有整个家。您知不知道老夫人中午肚子疼得厉害,路都走不了,可是少爷您呢,没有在身边照顾着,而是和少夫人在外面游玩,现在又这么大声和老夫人吵架,说这种让她伤心的话,您是不是太过分了!”
红绸一席话如当头棒喝,看着伤心的母亲,洞庭后悔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
“对不起,娘,儿子刚才太冲动了……”洞庭慢慢屈膝,跪在胡夫人的面前,他在向母亲忏悔。
胡夫人擦擦眼角的泪,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慢慢地走出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