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收桃木剑于剑鞘之中,他对胡老爷说妖气已除,便要告辞离开。
“我来送您。” 天玥主动说。
从荷花池到胡府的大门口,两人一路无话,只有在张天师踏出胡家正门的那一刻,天玥抱拳说:“多谢张天师!”
张天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出三根手指,便衣带飘然地慢慢消失于街口。
天玥眼下最担心的就是绮凝和舒儿,她不得不再次为她们输送灵力,然后嘱咐她们要好好休息。晚上洞庭从茶行回来,还向天玥打听起张天师在家除妖的事,天玥只是轻描淡写一番,她对洞庭说:“相公啊我好累,我想早点休息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吗,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洞庭关切地问。
“没有,就是有一点累。”天玥说完爬上床。
洞庭也跟着爬上床,他展出右臂,对天玥说:“来,躺在相公的怀里,好好休息!”
天玥依言,枕着洞庭有力的臂膀,沉沉睡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手里的锣,咣咣咣敲了三下。
天玥睁开双眼,身边的洞庭正在酣睡,他温热的鼻息缓缓吐出。天玥悄悄起身,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披上然后蹑手蹑脚打开房门走出去。
天玥小心翼翼把房门关上不让它发出声音,却听见身后有人说话:“这么晚嫂子要去哪里呀?”
夜阑人静,天玥被这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见是红绸,奇怪,为什么又是她!
“你这么晚出来要去哪里?”天玥反问。
“哦,半夜起来口渴想喝水,可是房里茶壶已空,所以到厨房弄点水,刚才听到这边有声音,担心有贼便过来看看,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只野猫。”红绸如是说,“嫂子该不会是也口渴了吧。”
“哦,不是,我是水喝多了,要上茅厕。”天玥没好气地说,若不是下午红绸碍事,延误了时间,绮凝和舒儿就能飞身出去躲过这一劫。
天玥说完,便不再理会红绸,径直离去。而红绸从地上拾起一方手帕,是天玥刚才不小心掉的,望着天玥远去的背影,红绸将这方巾帕紧紧攥在手里。在城郊的荒野,张天师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天玥,他迎上前说:“你来晚了。”
“刚才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天师,你找我出来所为何事?”
“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我辨别不出你是仙还是妖?”
“好,那我告诉你,不要我有条件,就是以后不要找绮凝还有舒儿的麻烦。”
“你凭什么跟我开这个条件?”
“就凭你下午没有戳破我的身份,没有向老爷夫人说实话……你对我的身份实在是太好奇了,不惜深更半夜和我约在这里见面。”
张天师不得不承认天玥所言不假,他点头说:“好,我答应你!现在可以讲出你的身份了吧。”
天玥扬起头,回答说:“我,是长白山天池里的仙玥神珠……”
天玥回到家中,已是丑时,万籁俱寂,天玥钻到洞庭的怀中,阖上双眼,心里兴奋着,因为总算不用再担心撞倒张天师而生事端,如释重负,浑身上下好不轻松。
当天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金鸡报晓,朝霞满天了。
洞庭正在穿衣服,他见天玥醒了,忍不住上前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你醒了,睡得好吗?”
“很好啊,你在我身边,我不知道睡得有多踏实。”天玥美美地说。
“昨晚我醒来一次,你不在,去哪了?”洞庭很随意地一问。
“哦,去解手嘛,怎么,这也要管我啊?”天玥先是一惊,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和洞庭玩笑着说。
“当然咯,娘子片刻不在我身边,我哪睡得着嘛。”说完洞庭就扑倒天玥身上和她嬉闹起来。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洞庭和天玥面面相觑,“这么早是谁啊?”
打开门一看,竟是素锦,“老夫人要见少夫人。”
“要不要我陪你?”洞庭问。
“不用,见婆婆嘛,我去去就来。”
天玥心里忐忑,婆婆为什么一大清早要找她,难道是红绸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婆婆?可是不应该啊,红绸不应该知道她的去向才对。
来到胡夫人的房间,天玥发现婆婆背对着她坐在太师椅上,天玥进到房间,就莫名其妙地寒毛耸立,曾经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没想到在她这个婆婆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所谓一物降一物,老夫人就是降住她的那一位。天玥怯生生地说:“婆婆您找我?”
“天玥,我问你,三更鬼,四更贼,你究竟是什么人?”
婆婆这一句让天玥踉跄一退,昨个夜晚她是三更出去四更回来的,婆婆还问自己是什么人!难道昨天和张天师的会面被人发现了吗?!难道老夫人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吗?!
“婆婆,我,我其实……”天玥实在难以启齿。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媳妇,有没有把我当成婆婆,你安了什么心要来害我?”胡夫人一拍桌子。
“害您?我没有啊!”天玥一头雾水。
“还说没有,你看!”胡夫人说完转过脸来,着实吓了天玥一跳。
“婆婆,您的脸……”胡夫人的面部通红,还有很多突起的疙瘩。
“你还有脸问我,这都是拜你的珍珠粉所赐啊!”胡夫人暴跳如雷,将梳妆台上的小铁盒摔到天玥身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天玥也糊涂了,那么珍贵的珍珠粉应该养颜才对,怎么反而“毁容”了呢?
“啊,干娘,您怎么起来了。”红绸就在这个时候急急地进来,“我拿来消炎去毒的药膏了。”
“哼,我还真以为你会对我好,没想到你居然在珍珠粉里动手脚,你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胡夫人指着天玥骂道。
“干娘,可能是珍珠粉并不适用于每个人的肌肤,或许,嫂子她真的是一番好意。”红绸将“或许”两个字格外突出。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她现在是什么人我已经很清楚了。我胡家真是家门不幸,娶了这样一个媳妇!”胡夫人怒气难消。
“婆婆,您的意思是珍珠粉把您弄成这个样子吗?”天玥不解。
“嫂子啊,干娘昨天晚上擦了你给她的珍珠粉,结果今早起来……”红绸皱皱眉头说。
“天,怎么会这样!婆婆,让我看看严不严重,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看。”尽管天玥也不明就里,但她还是很自责,忍不住走上前去。
胡夫人却将天玥推到一边,“你少在这里装好人,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天玥为了避免再次激怒到胡夫人,只好乖乖退出房间消失在她老人家的视线范围内。“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珍珠粉怎么就……我是真心想给婆婆让她开心的,难道老天就这么不愿帮我?”天玥揉着太阳穴一脸愁容。
洞庭宽慰道:“这是意外嘛,等娘气消了,再跟她好好解释。不过说真的,到底严不严重?”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去看看好了,红绸拿来药膏也不晓得管不管用。”天玥还是很担心婆婆的。
洞庭心想也好,于是他便去探望娘亲,刚到胡夫人房间的门口,就看见红绸从里面出来。
“少爷--”红绸看到洞庭向他打招呼。
“怎么还叫少爷呢,都是娘的义女了,叫哥吧。”洞庭很亲善地说。
“哥--”红绸低头轻轻唤了一声,居然有点害羞。
“啊,娘怎么样了?”
“我给干娘涂了药膏,正冰敷着呢。”
“我去看看。”
“等一下。”红绸突然阻拦说。
“怎么了?”
“无论多大年龄,女人始终是爱美的。早上起来干爹看到吓了一跳,说了两句,干娘就很不开心了,你现在进去恐怕会让干娘更不好过。”
“是吗,那,那我晚些时候再看娘好了,你确定没什么事?”
“你放心,应该过几天就好了。”
听到红绸这么说,洞庭稍稍宽心。他看着红绸,说:“红绸,能跟我走走吗?”洞庭和红绸漫步在延廊,洞庭直言不讳:“其实我是想找你帮忙的。”
红绸摆手说道:“哥你不用客气,怎么能说帮忙的呢,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了。”
“好,那我就直说了。所有人都知道娘很喜欢你,你在娘面前说话也越来越有分量。而娘似乎不是很喜欢天玥,所以我想请你日后在娘面前多为天玥说说话,美言几句。”
“原来是这样……”红绸没想到洞庭第一次找她竟是为了帮天玥忙。
“不方便吗?”洞庭见红绸的脸色不对。
“怎么会……好,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红绸重新拾起微笑对洞庭说。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红绸啊,你要是喜欢什么或有什么需要我能办到,你一定告诉我啊。”
“好,我知道了!”红绸在红日之下,展露出一个炽烈无比的笑容。洛云走出杜姨娘的房间,她手里拿着厚厚一摞的账本。由于杜姨娘要搬到儿子那里居住,所以将要离开吕府。因此,持家的重任就交给了吕府的少夫人胡洛云。从今天起,吕府上下事无巨细都将由洛云一手操持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洛云翻看起账本,这里记载着一家吃穿用度的所有开销,在最近一年的账簿中记载着最多的就是吕庆捷的名字,他总是隔三差五就要取用一些银子,但是却并没有写明具体做什么用。
正想着,吕庆捷大步走进来,直奔洛云说:“听说现在家里你管账,给我五十两银子。”
“你要那么钱做什么?”
“你管我,叫你给就给,少废话。”吕庆捷不耐烦地说。
“杜姨娘只是把账本给了我,具体拿钱还要找婆婆,我手里没有。”
“你少拿娘压我,总之我要在今天日落之前见到五十两银子,不然跟你没完!”吕庆捷威胁道。
洛云无奈,“那你总要告诉我你拿钱去做什么,不然我怎么跟婆婆开口要?”
“那是你的问题,你随口编个理由就可以,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了,总之**落之前要见到银子,你别忘了。”说完还凶巴巴一扬手恐吓洛云。
洛云的心再次跌到了谷底,她的夫君整日外出却没有正经事情做,他到底在外面和多少狐朋狗友鬼混,他每天如何打发时间她都不清楚。曾几何时洛云心想不去理他,他爱怎样就怎样,可是转念一想,吕庆捷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她作为妻子不能就这么放任他让他败家,尽管她在吕庆捷眼里只如一粒渺小的沙。
吕庆捷走后,洛云找到了吕府唯一能和她说上话聊上天的朋友阮濂。
“我想找你帮忙。”洛云开门见山。
“少夫人直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阮濂拍拍胸脯。
“我看过账本,相公他拿了很多家用,但是不知道他都用在了什么地方,而他刚才又跟我要五十两银子,所以我想让你帮我跟踪他,看他白天在外面到底做些什么?”
“跟踪少爷?!”阮濂惊讶地问。
“是,我知道让你这么做很为难,可是他毕竟是我丈夫,我不想他就那么堕落消沉下去。阮濂,这里只有你能帮我,你答应我好不好?”洛云近乎恳求说道。
阮濂看着洛云,听到她这番话居然有些难过和失落,她对这个丈夫终归还是有情有义的,可是这也正是她的善良之所在。阮濂点点头,答应了洛云。
洛云感激地说:“谢谢你阮濂!”
洛云去找婆婆要了这个月整月的家用,然后拿出其中的五十两给了吕庆捷。第二天正好阮濂不当班,于是他听从洛云的吩咐,在吕庆捷出府后悄悄跟在他身后,阮濂作为护院自然有一身武艺。他脚步轻盈走路无声,身手敏捷动作迅速,所以一路随行,吕庆捷都不曾发现他。
吕庆捷走进一家店,门口的小二热情地招待了他,从对话里听得出吕庆捷是常客。待吕庆捷走进店里,阮濂从不远处现身,他抬头看了一下那家店的招牌,居然是赌坊!
“赌坊!”洛云吃惊不已,“他居然在赌坊呆了一整天!”
“看来少爷是彻底萎靡不振了。”阮濂回府后告诉了洛云他一天跟踪下来的发现。
“他能为一个女人伤心至深,不惜无度地挥霍时间与金钱糟蹋自己,公公应该后悔当时做出的决定了吧。”洛云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老爷一直认为少爷是在向他报复,但是老爷脾气倔,他是不会说出‘后悔’两个字的。”
“公公不是脾气倔,而是作为一家之长他是不会在人前认错的,更不会在自己的子女面前承认他的决定是错的。呵,和我爹真像。”洛云无奈地笑笑,不过她发现她和吕庆捷又有了共同之处,就是拥有一个充满权威的父亲。
看着笑容有些凄楚的洛云,阮濂突然有种想拥抱她的冲动。可是,他知道,他不能,他永远不能。洛云又看向阮濂,只是为什么,她在他眼里也看到了无奈与悲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