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不舍地回到吕家,吕庆捷外出办事,她自己在房中却闲来无事可做。洛云打开窗,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不觉走出去,外面的空气总是要清新很多。她坐在一个长椅上,回想着这几天的光景。公公人在京城,婆婆是个信佛念经的人,除了早上请安,平时都见不到婆婆的身影,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由婆婆的妹妹杜姨娘掌管。当然这些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唯一令她头疼的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丈夫。说实话,她很害怕,每次吕庆捷对她大打出手之后,她都得自己一个人默默清洗伤口。这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家,她看不到笑脸,更加感受不到温暖,她觉得自己好像深陷在地狱中,却恐怕永远都脱离不了。想到此,洛云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个连一个无法停歇。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轻声唤她:“少夫人,您没事吧。”
洛云抬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相貌平凡,却有着一股说出去的亲切感。
“你是谁?”
“我是吕家的护院,我叫阮濂,没吓倒您吧少夫人,刚才路过看到您哭得很伤心,所以过来看看。”阮濂一脸真诚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洛云看到阮濂,就像看到一个好久不见的故人,忍不住向他诉苦。
阮濂也深深同情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夫人,同时他告诉洛云,“其实少爷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是个很随和的人,可是后来他认识了一个风尘女子叫琴心,想娶她回家,老爷知道后大怒,担心这个女子会影响少爷的前程,于是把琴心姑娘送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自此后少爷就性情大变,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少夫人,其实少爷的心里也很苦……”
居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原来他也是个婚姻不能自主的人,和她,多少有着相同之处。想到此,洛云对吕庆捷的反感不禁减少了几分,而对面前这个陪她说话聊天的阮濂,则增添了几分好感。
“少夫人,您早点回房休息吧,我现在要去干活了。”说完阮濂告辞。
胡夫人吃完午饭,对站在一边的天玥说:“一会我要去庙里祈福,你跟我去吧,帮我拿东西。”
“好的婆婆。”现在天玥已经被磨炼地非常顺从,她对绮凝和舒儿说:“你们留下照看好家。”
“她们不是你的左右手一直不离不弃吗,怎么这次出门不带着呢?”胡夫人斜眼看了一眼天玥说。
寺庙是佛门圣地,正气笼罩,绮凝和舒儿是修炼中的妖精,那种地方是万万去不得的。但是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说出口,天玥只能笑笑说:“有我和素锦在身边侍奉你,她们跟着实在多余。”
“也好,反正我看着也碍眼。”
绮凝和舒儿听到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庆幸在心里偷笑。
老夫人拜过神祈过福之后,从观音庙出来,沿路回返。途中,她看见一个姑娘跪在街边,卖身葬父。
“刚拜过菩萨,人要积德就得多做善事,素锦,给那姑娘十两银子。”
“是。”于是素锦将银子交给那个身披孝服的姑娘,姑娘连连磕头,对老夫人说:“老夫人您行善积德好人有好报,红绸多谢您的大恩大德,等我葬完我爹之后就为奴为婢以报您的恩情。”
“好可怜的姑娘,难得还这么有孝心。你叫红绸是吧,好,我胡家就收留你,如何?”
“啊,真的吗,老夫人,您真是个大好人,谢谢您,谢谢您!”红绸脸上挂着泪珠,感激涕零地说。
天玥看着红绸,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又说不清是什么。
红绸就这样来到胡家,成为照顾老爷夫人起居的丫头。
清早起来,素锦和红绸端来温水给老爷夫人洗脸,红绸拧干毛巾,双手递给老爷夫人,之后又呈给他们一杯水说,“老爷夫人,这是红绸泡的蜂**,听人说每天早上喝上一杯对身体很好呢。”
胡老爷点点头,胡夫人则看着这个面容干净乖巧可人的脸喜欢地说:“好,你有心了。”说完接过蜂**喝了下去。
丫头进来通报,“老爷夫人,可以吃早饭了。”
今天的早餐是南瓜大麦粥、小笼包、葱油饼和青菜几盘。天玥给胡夫人舀了一碗粥,正小心翼翼准备端给她老人家,却突然感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没留心脚下的她整个人几乎倾了过去,天玥手一松,“咣当”一声碗跌碎在地上,滚烫的热粥迸溅出来,要命的事溅到了胡夫人的身上。胡夫人大叫一声,红绸急忙上前去给老夫人擦拭裙子上的粥渍。洞庭一个箭步冲到天玥面前,扶起她又左看又看她问:“娘子,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事啊?”
胡夫人看着就来气,说:“庭儿啊,你眼里只有一个娘子吗,你就不关心**有没有被烫到吗?”
“娘,您没事吧?”洞庭几分惭愧地说。
“哼,娘命大,没事。天玥你真是笨手笨脚的了,连饭碗都端不住吗?”胡夫人瞪着天玥呵斥道。
舒儿刚才看得分明,说:“老夫人,是红绸,她刚才伸脚绊倒了我家小姐。”
“我,我没有啊……”红绸一脸无辜地说。
“舒儿啊,你要包庇你姐小姐也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红绸一直在我身后站着,怎么会去绊倒你家小姐呢,有错就担当,何必找这种下作的借口?”
天玥知道胡夫人看她不顺眼,即使她真是被人绊倒,老夫人也不会相信。“对不起,是我自己不小心。”说完俯身去拣地上碗的碎片,绮凝和舒儿也急忙过去跟着清理。
洞庭弯下腰,对天玥说:“你别碰,小心割伤手。”
胡夫人最看不惯就是洞庭护着天玥的样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不禁让胡夫人对天玥更加厌恶。
红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盛了一碗粥端给胡夫人说:“老夫人您别生气,少夫人是无心的您就别责怪她了。这粥要趁热喝,老夫人,我刚才吹过了,应该不会很烫了。”
“你真是个细心的孩子。天玥,红绸虽然只是个丫头,但是也不能随便被人冤枉。”
“是,对不起,是我不好。”天玥自己都不清楚每天要道多少次歉。
回到房中,舒儿正气得乱叫,“那个红绸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会讨好老太婆,我明明亲眼看见她伸脚绊小姐的。”
“舒儿,也许凑巧,她不是故意的。”绮凝说。
“喂,姐姐,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舒儿不满说。
“我不是帮她,只是我们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做呢?”
“绮凝说得不无道理,我想今早可能确实是一个误会。以后,我小心一点就好了。”天玥说。
洞庭在院子里正往房间走,突然被人叫住。
“少爷!”
“红绸,是你,找我有事吗?”
“啊少爷,我想跟您说,我早上真的没有绊倒少夫人。”红绸绞着衣服的衣角说。
“我知道,可能是舒儿看错了,你不要放在心里。”说完洞庭刚要走,谁知道又被红绸叫住了,“还有别的事吗?”
“您有个扣子掉了。”红绸摊开手掌,伸到洞庭面前。
“哦,什么时候掉的,我都不知道,还好你发现了。”洞庭拿过扣子,对她报以微笑。
“我帮你缝上吧。”
“不用了,谢谢你。”说完洞庭转身离开,留下红绸驻足良久。
回到房间,洞庭站在天玥的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脖子,“最近好辛苦是不是?”
天玥的头倚在洞庭的手臂上,带着眷恋的微笑说:“有相公在身边,我一点也不苦,倒是你,每天要和公公去茶园,累坏了吧。”
“你不累我就更不会累了……娘子啊,想不想和我去茶园看看,我们胡家的茶园很大的。”
“好啊好啊,我们时候去啊?”
“明天?”
“明天……不行啊,我还要在家做饭呢。”天玥闷闷不乐说。
洞庭皱皱眉,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说:“每个月初一娘都要去静心庵吃斋,还有几天就到日子了,正好娘不在家我可以带你去。”
“好,一言为定!”
昏黄的烛火下,洛云独自一人在房里刺绣来排遣寂寞,突然门嘎吱一声被打开,吕庆捷醉醺醺得走进来,看见洛云就晃着身体朝她的方向走去,嘴里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琴心”。
又来了!吕庆捷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几乎每日都喝得满身酒气才回家,一见到洛云就喊着“琴心”的名字。
“吕庆捷,我不是琴心,你清醒一下好不好!”洛云现在对于吕庆捷带有几分同情,但是心中仍然存在恐惧与害怕,因为时不时他就要兽性大发,将洛云当成发泄的工具。
“琴心,你不要躲啊。”吕庆捷张开手臂,扑向洛云。
洛云惊吓得急忙跑开,她看见门是敞开的,就往门外跑去。吕庆捷扑空,非常生气,“琴心,你为什么要躲开我,你不爱我了吗?”说完就操起桌上的一个青瓷茶杯扔向洛云,正中洛云的脑后。
洛云的头“嗡”的一下,眼前也恍惚了一下,洛云伸手一摸脑后,湿湿的又有些黏稠,居然被砸出血了。
“我受够了,受够了,吕庆捷,你杀了我好不好?”洛云回身向吕庆捷大喊。
吕庆捷跑过来,“琴心,你怎么了?”
“我不是琴心,我是胡洛云,你看清楚,琴心早就离开不在了,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洛云声嘶力竭。
“什么,你说什么?琴心不在了,她到哪去了,你把她藏起来了对不对!”吕庆捷像一头困兽咆哮着,上前紧紧抓住洛云瘦弱的双臂,猛烈地摇晃着她,最后将她推倒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出现,他扶起了洛云,说着和第一次见面相似的话语:“您没事吧少夫人?”
“我受不了了,他是个疯子!”洛云痛哭着说。
“你是谁?”吕庆捷看到阮濂,神志不清地指着他问。
“少爷,您喝多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阮濂刚碰到吕庆捷,就吃了他一拳,“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远点!”
“少爷,对不住了!”说完,阮濂就一个空翻跃到吕庆捷身后,在他颈部一个掌劈,吕庆捷就晕倒了。阮濂将吕庆捷拖回房间,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退出了房间。
洛云仍旧站在院中,她还没有从刚才激动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少夫人,您没事吧,少夫人!”阮濂轻声唤着。
如梦初醒的洛云回过神来,看着这个危急中出现的男子,横眉剑目,皮肤黝黑,高高的个子,和夫君相比,是一个更有安全感的男人。
明月当空,房间里吕庆捷已发出响亮的鼾声。洛云从房里拿出药膏交给阮濂,阮濂轻轻给洛云上药,“痛不痛?”
“还好。”洛云回答,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的夫君是这个样子该多好,这样细心和温柔。但是这个念头她是不应该有的,洛云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低下头,安静了好一会,然后对上好药的阮濂说:“刚才谢谢你!不过你打昏了他,明早要怎么交代!”洛云为他担忧。
“没关系,其实老爷以前跟我说过,如果他少爷耍酒疯,就让我打昏他。”
“真的?”
“嗯,少爷自从失去琴心姑娘后,他就变得嗜酒起来,常常喝得烂醉如泥,而且情绪也经常失控,老爷很生气,就给了我这个特权。”阮濂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我现在很矛盾,有时候觉得他很可怜,有的时候又很恨他,比如像今天晚上。啊对了,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我是护院嘛,晚上也要巡逻的。少夫人,时候不早了,我看您也早点休息吧。”
“我睡不着,想再坐坐,你要是去巡逻就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啊不是的,其实今晚不是我的班,那我陪您吧,一个人寂寞,两个人好一点……”
洛云侧目看着阮濂,打心里感激地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