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忘溪又做了那个梦。
不同的是,这次她不再是旁观的路人,而是梦中世界里,前神禁军统领余之远之女余忘溪。
之所以是前神禁军统领,是因为余之远犯了一个不能被原谅的错误——跟错老大。
天后周氏架空先帝,废皇太子,囚杀诸王。以女子之身称帝,导致天下无论明处暗里,都对天后多有不满。
而神禁军护卫宫闱,三千精锐甲坚兵利,既是护卫皇宫的利剑,也是随时都能割伤主人的强兵。
所以历任的神禁军统领都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地位超然。虽然品级不高,却是任何王公大臣都不敢小觑的。
余忘溪这个世界里的便宜父亲,生前就是这个显贵要职的统领。
之后却因心怀故主被天后下令处死。
余家上下,男子十七人枭首,女子成年者发配西蛮之地。
余忘溪因为只有十六岁留在了京都,充入云韶府。
想到这里,余忘溪整理下脑海中突然涌来的纷杂记忆,掐了掐自己,确信自己还有痛觉。
摸着身上滑腻的丝绸汉服,这次的梦大方好多了嘛。
之前没有梦过这里。
透过晕红的帐幔,好奇的打量这个古代的闺房。
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
梳妆台对面,镶的炕床,挂着四扇各样颜色绫缎剪贴的梅兰竹菊的吊屏儿。
暖暖的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
粉色的纱帘随着风从窗外带进一些花瓣,轻轻的拂过琴弦,香炉离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纱帘,弥漫着整间香闺。
吱呀~
余忘溪顺着声音瞧过去,不由得一愣。
门口立着一名女子,大概二十三四。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
凤眼顾盼之间春波流转,却又自有威严。一头青丝极整齐的挽了起来,繁丽雍容,发间斜插七宝琉璃簪,映的人比花娇。
那人见到余忘溪,略有惊讶,旋即柳眉一蹙。
她生气起来弯起的双眉像极了三百里外飘雪时的霜月湖。
霜月湖位于京都西面三百里外,终年落雪,湖水不凝。
水面清澈见底,平静无波。据说是天上仙娥思念凡间泪水所化。
沈沐薄怒的同时也有些好奇。
两年前沈沐以侍女之身,一夕之间,成为云韶府府主。
当时云韶府府主最有力的竞争者,太子的乳娘客氏曾断言,沈沐必是攀上了某棵参天大树。
结果不到半年,客氏被查出十三大罪,身败名裂。
客氏被处斩那天,天降暴雨,据说客氏身下鲜血染红了一整条街。
之后所有有关沈沐的风言风语就好像被那场暴雨冲走,人们暗暗里称呼她沈魔头。
有求于她之人对她阿谀奉承,妒忌不屑者则对她避而远之。
她,没有朋友,也不需要。
她是沈沐,是这云韶府的天。
云韶府中一千七百余人,有曾经的大家闺秀,也有犯妇德沦落至此的不良人,仰她鼻息甚多。
她玩味的笑了笑,“你是谁的人。”
余忘溪看着被自己掐紫了的小手,悲哀的发现,好像暂时回不去了。
见她不答,沈沐眉毛一蹙,余忘溪不示弱的桃花眼一瞪。
沈沐轻轻嗤笑一声,余忘溪也朝她努努嘴。
沈沐被她逗的笑出声来。
“我叫沈沐。”声音清脆婉转如空谷中凤凰长鸣。
然后,轻拍两下手,一个毫无特色的路人甲小跑了进来。
“您找我。”路人甲点头哈腰,像极了一条狗。
“以后她就跟疯阿月作伴”沈沐道,“我累了,带她出去。”
路人甲眼角闪过一丝怜悯,一丝嘲讽。只是掩饰的很好。
上前就要拖住余忘溪。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这次梦已经不受余忘溪控制了。
她现在还没有实力,去跟沈沐对着干。
情况不明,一味强硬,是很愚蠢的。
余忘溪随路人甲出了房门,才发现正身处三楼。
楼下人声鼎沸,百花争春,好不热闹。
三楼整层只有沈沐的房间。冷冷清清,春风不度。
“疯阿月是谁。”余忘溪道。
路人甲眼中怜悯之色更重,一朵花还没盛开就要凋谢了吗。
“少TM废话,跟着爷走,但凡有一点差错,爷活活儿打死你。”出了门的路人甲好像变了个人,腰也挺直了,语气也强硬的很。
余忘溪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微微一笑,春暖花开。
路人甲上下动动喉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伸出手就要去摸余忘溪的脸。
余忘溪笑容更盛。
……京郊,某处园子。
路人甲捂着下体,口齿不清的冲着余忘溪谄笑。
“姑奶奶,这就是您要来的园子。这个园子叫晴园,也是云韶府的产业。园子里加您就两个人,每天会有人来给您送饭。要是缺了什么您尽管吩咐,地儿也到了,您就发发慈悲,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如果有尾巴,该是条挺不错的哈巴狗。
余忘溪懒得理他,挥了挥手,路人甲如蒙大赦,灰溜溜的跑了。
晴园,真的会是晴天吗。
余忘溪眉头一挑,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