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鸡汤,泽正看着面色红晕的女孩,“小蓝,去把方胜楠叫过来,我有事找她,”
“哦,”柳小蓝不情愿地嘟着嘴,随即就被少年拉过来,在香唇上狠狠亲了一下,油腻的鸡汤,滋味还是不错的,女孩很满意自己熬的汤。
“我这就叫她,”双唇分开,女孩白了泽正一眼,端着碗出去了,走得很是摇曳轻快。
方胜楠在泽正房间里待了一会,奇怪地拿着一张清单,出去直接就奔了市里的批发市场,那里有几家野外生存、户外运动店铺。
她买回来的一个背包,里面装了防寒衣裤,还有防刺长腰军靴,以及水壶、打火机、急救包等杂物、一块生牛肉,还有包好的九个白吉饼夹肉,热乎乎的。
整整五十斤,她按照泽正的交代,仔细地称过重,为此白吉饼夹肉少放了一个。
今晚方胜楠帮着泽正洗了澡,临离开时,不放心地叮嘱少年,“有事你和我说,和柳小蓝说也行,不能一个人跑了,你跑也跑不远,腿脚不方便别一个人受罪,”
“知道了,我还能去哪?”泽正笑着拍拍女孩的****,“要不晚上你别走了,刚才没吃饱啊,”
“不行,我得回家,”女孩在泽正脸上亲了一下,“除非你想要我,”
见泽正尴尬地没有吭声,方胜楠脸色不好地进屋点上一根熏香,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堂屋,低头和少年擦肩而过,她不知道该不该留宿,泽正最终还是没有张口。
女孩离开了,骑着坤车走了,泽正反身进了堂屋,灯光熄灭;院子里的大黑,跑到院门那里,立起身子用爪子拨动门栓,插上了院门。
背包放在床上,泽正脱衣躺在一旁,一手按在背包上,盖上了毛巾被,虽然已经是夏季,但是他感觉不到有多热。
默念着熟悉到骨子里的《大经》,幽绿的光芒扫过周身,一丝丝圣格开始温养泽正的肉/身,暖洋洋犹在母胎中松弛安详。
半梦半醒的泽正,念力能感受到,两颗白色念珠里,分别两道身影闪出,皂衣比丘僧盘坐在床尾,手扶双膝,颌目默诵修炼大经。
灰衣沙门则凝视一眼床上的泽正,挥手将那个背包,收进了白色念珠中,人影化为一道细烟,跟着钻进了念珠里。
无边无际的梦境中,泽正看着面前土黄色的大门,低头寻找,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面上,果然放着那个鼓囊囊的背包。
抬手看看腕上的纹身,泽正嘴角一撇,五十斤的东西,就消耗了他五丝,也就是五十的功德,不知道值不值当。
推开大门,五彩光幕中,背着背包的泽正,手里拿着一物,又一次闯进了那个臭烘烘的洞穴里,和他面对面的,是黑熊一双狭小明亮的眼睛。
蜷缩在洞穴里睡觉的黑熊,嘴巴正对着石壁。
“啪,”把手里的生牛肉丢给黑熊,泽正侧身走出了洞穴,没有理会泽正的黑熊,一口咬住了肥腻的生肉,鼻腔里哼哼个不停,脑袋都不带回头的。
洞穴外,环顾依旧是白雪皑皑,地面上上次泽正留下的脚印痕迹,清晰可见,天空阴云密布。
虽然身后刮来的寒风里,裹挟着淡淡的海腥味,泽正还是决定,向自己正前方的那个山包前进,周边山林环绕,那里的地势最高。
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里面装着的小鸡子,僵硬地躺在那里,泽正面色冷淡地把盒子埋进了雪地里,活物无法渡过念珠空间,他知道了。
身上粗布灰衣脱下,装进背包里,穿上结实厚重的防寒衣裤,军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吱作响,泽正戴上棉帽,拎着一把砍刀,走进了没膝的积雪中。
穿过大片的桦树林,走进被白雪覆盖的松树林,头顶上开始稀稀疏疏地飘起了雪花,虽然带着手套,但是泽正已经手脚冻得开始发麻。
望山跑死马,当泽正爬上那个看似不高的山包时,已经是四个小时后了,饼夹肉都吃掉了五个,就这浑身上下还是冷得哆嗦。
天色黑暗下来,雪花越来越密集,亮起手电的泽正,没有在刀脊一样的山梁上停留,而是稍稍四下看看地形,加快速度,向右面山下的一处废墟连滑带跑地赶去,那里看着像是人工建筑,碰碰运气吧。
原本实在不行,多消耗十倍的功德,他也能就地返回土黄色大门了。但是左腕上的念珠,让他大为失望,基本上没了颜色。
在松树林里艰难地穿行了一个小时,泽正终于浑身大汗地来到了半山腰的废墟处,天色彻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半山腰处宽敞的石台,石台上一圈倒塌的石墙,泽正从雪里腐烂的大门上迈步进去,一个不大的院子对面,倒塌的房屋,只剩下两截断墙,寒风呼啸中,看不出这是什么建筑。
天色彻底黑透了,手电的光线四下里闪动,在雪地里站了不到片刻,泽正身上的汗水就变成了冷水,寒风从衣领袖口钻进去,全身又开始哆嗦起来。
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泽正只能在废墟里转圈,好在废墟后面的院子里,他发现了一间还有房顶的石屋,但是积雪寒风下摇摇欲坠,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压死在这里。
站在石屋前犹豫的泽正,忽然扭过脸,看向废墟外的大门处,那里,有人过来了。
三十米以内的动静,雪夜再漆黑,泽正也能察觉到任何异常。
哔哔啵啵的火把,光线照射了过来,“柱子,咱们到了,该死的天气,比老毛子还狠,简直要冻死人啊,”粗犷的声音传过来,泽正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腔调有些奇怪,但绝对是汉语,他能听得懂。
迎面两个举着火把的人,绕过废墟断墙,被突然出现的泽正,吓了一跳,慌忙举起了手里的长铁叉,背着的袋子扑通掉在雪地上。
“哪个?谁啊?”话音硬中带着疲惫,泽正能听得出来,这两个人实在是累得挪不动脚了,否则转身就会跑掉。
“我是过路客,迷路了,”泽正把手电关掉,笑着从背包里掏出剩下的饼加肉,“来,吃点垫垫肚子,这雪下的,”
接过扔来的冰凉饼子,为首大胡子咧嘴一笑,“只要不是老毛子就成,谢了小兄弟,”他能看出来,泽正的年纪不大,虽然不敢冒然吃这饼,但人家已经表现出了善意。
走到泽正跟前,火把闪动不定的光线下,泽正看清了来人,大胡子戴着厚厚的皮帽,身上羊皮衣有些破烂,拦腰扎着一条布绳,宽裆的黑棉裤,脚上裹着厚重的粗糙皮靴。
跟在大胡子后面的,是一个愣头小子,肩上还扛着沉重的袋子,打扮和大胡子差不多,一手握着木炳铁叉,火把掉雪里灭了。
“这位大哥,我叫泽正,是云游的和尚,”泽正拿下头上的棉帽,露出头上显眼的戒疤。
“喔,原来是个和尚啊,”恍然大悟的两人,顿时放下了一半戒心,“嗨,小和尚,你来晚了,这里的主持三年前就死了,这镇海寺被老毛子一把火烧了,现在就剩下这些残砖烂瓦,”
“你是从哈尔滨过来的吧,这路走得远了,要不是遇到我们,今晚你是够呛,这鬼天气说下雪就下,”
说着话,大胡子把铁叉交给同伴,反身拎起地上的袋子,举着火把走到泽正面前,“走吧,跟我们一起歇歇,也不知道你咋跑来的,”
“呵呵,”泽正不知道该咋说了,人家把他的来处都“猜到”了,默认是最好。
“我叫王猛,他是刘二柱,小和尚你的法号叫泽正?”
“对,泽正,”
“哦,”王猛没有再问,毕竟看模样,泽正不具有威胁感,问多了不好。
来到那摇摇欲坠的石屋旁,大胡子王猛摘去笨拙的两指羊皮手套,伸手在雪地里摸索着,呼啦,拉起了一块木板,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
“柱子,你先进去,外面过夜是要死人的,”大胡子冲着身边的泽正呵呵一笑,“这是寺里以前的地窖,我们来这里就住几天,”
接过大胡子的火把,刘二柱背着沉重的袋子,当先走进了地窖,泽正跟在后面,踩着不宽的硬土台阶,一步步进到了地窖里。
王猛拿着两个铁叉,拽了地上的布袋,走在最后。
火把插在土墙上的凹槽中,光线黯淡的地窖里,泽正勉强能看到这十来平的地窖里,高不过一人,靠墙堆着十来个袋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另一边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上面丢着一团被褥。
脚旁的石头上架着一个铁锅,地上还有两个铁碗一样的东西。
让泽正惊讶的是,这地窖里他没感觉到有多闷,估计是有通风孔,却感受不到外面的呼呼寒风。
明晃晃的手电亮起,身后,碰地一声,王猛放好了盖板进来了,“呵,好东西,我见老毛子用过这玩意,”
泽正笑笑,摘下背包坐到干草上,把手电竖起来头朝上,照着地窖顶部,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被冻得僵硬。
“脱了皮靴,先把腿脚揉得发热,别嫌味道不好,”王猛轻呵着刘二柱,自己也脱下了笨重的羊皮靴子,“泽正,你也是,要不然明天就没法走路了,”
当地人的经验,泽正自然要听,见王猛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打开塞子,里面冒出一股子酒味。
“来一口?”泽正摇摇头,他受不了酒味,更别说喝了。
酒葫芦在王猛和刘二柱手里转了两圈,王猛笑骂着把空葫芦收了,“你小子不吭不哈的,酒量比你爹好还,”
嘿嘿一笑的刘二柱,套上靴子去点火,但是火镰子啪啪地就是打不着,看来是受潮了。
腿脚揉得发热,泽正穿好了靴子,把手伸进衣兜里。
“没经验了吧,火镰子的皮袋要挂在后腰,不要放在怀里,一出汗就潮了,”老道的王猛,嘴里巴巴地埋怨着,正要取出自己身上的火镰子,眼前啪地一声,泽正手里冒出了一股橘黄色的火苗。
“柱子,这个给你,”把打火机丢给刘二柱,泽正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小瓶的二锅头,“王老哥,这个给你,”
廉价的打火机,不值钱的二锅头,让两个赶山客对泽正的态度大好,这两样东西都是能救命的,买都买不来。
王猛见过老毛子的煤油打火机,但是这种轻便漂亮的打火机,他真是头一次遇见,很有兴致地看着柱子点燃了木炭。
这玩意,一学就会。
地窖里的通风做的很巧妙,木炭燃气的烟尘很快就从角落里散发出去。
刘二柱出去用铁锅装了满满一锅的雪块,在石块垒成的火灶前忙碌,掏出了几块硬巴巴的干粮粗饼,泽正给他们的饼子,小心地收起来。
“王老哥,这里是哪里?我方向感不好,”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泽正不得不放下了姿态,毕竟,骄傲是换不来有用的信息。
看看泽正不很强壮的样子,王猛倒是很热情,“这里是白山北麓,以前的镇海寺,原来就没多少香火,往西南一百多里,就是我们的屯子,”
“前年老毛子在海兰泡杀了不少人,乌压压好几千人,江水都染红了,我们屯子离那里远,又在深山老林里,老毛子顾不上来,还收留了十几口子逃过来的人家,”
“老毛子征地不给钱,闹起来没想到会那样,”心有忌惮的王猛,不想往深里说。
“现在老毛子也不杀人了,只要交了人头税,还能勉强活下去,”
在和王猛的交谈中,泽正渐渐明白了,他毕竟是学过这段历史的高中生,历史课本上就有海兰泡惨案的一页,那么,现在的年代也就能确定了,1902年冬季。
“哎呀,你这酒不错,”小口抿着二锅头,王猛仔细看看没有商标的酒瓶,砸吧着嘴连连点头,“比我的地瓜烧好多了,够劲,就是少了点,”
“这里往北不远,有一大片的榛子树林,我带着二柱过来,趁着大雪封山前,搞点榛子药材野货,也能去别落镇老毛子的店铺里,换点粗粮盐巴啥的,要不然一家子冬天没法熬过去,”
“可你们跑得也太远了,”泽正不解地问道,“你们那里没有榛子、松子?草药应该也有吧?”
“有,老毛子把好去的地方,划给了自己人,咱们汉人去了人家直接就开枪,顶多是去给老毛子当伐木工,一天下来吃不饱,家里人更顾不上,”指指靠着墙的两柄铁叉,王猛脸上忍不住的愤怒,“屯子里不许有火器,否则大家就灾祸临头了,一个也活不了,”
“张大疤瘌那驴货,给老毛子当狗腿上瘾,当了屯长,打了小报告毛子兵就来了,抓了好几个楞小子去劳役砍树,”
喝过了粗面饼子热汤,泽正都不知道啥滋味,两人聊到了深夜这才分头睡去,期间刘二柱一直没吭声,闷头吃过后就睡了。
清晨,刘二柱出去,在外面的废墟积雪下,拉出了一个木爬犁,去掉上面厚厚的积雪,虽然粗糙但结实,十几个装满了野榛子、草药的大布袋,装了上去捆好,系上了粗麻绳。
炭火挑旺烧了水,干硬的饼子泡着吃了,泽正分了一碗。
王猛拿出的一些野果,让泽正很是难受,两个大老爷们,今天要在雪地里跋涉百里多路,就靠这些,看来,昨晚上的那顿热汤,自己占了他们今天的伙食了。
从背包里取出两大块的巧克力,泽正递给王猛,“撕掉上面的锡纸,就能吃,”
至于他自己,接过了那一大把的野果,放进了背包里,“我不吃饱了,”
“这哪成,”稀罕地捧着巧克力,王猛脸上涨得通红,他见过老毛子店铺里卖的巧克力,但是根本比不上这手里的精致。
虽然他不知道泽正是从哪来的,但是他明白,泽正是个不错的和尚,心肠倒是极好。
他怀里还有一块野兔肉干,不到半斤,那是要在路上补充他和二柱体力的,否则真的没法走回屯子了。
“走吧,王老哥,今天路还远着呢,”泽正拎起背包,戴好了棉帽,低身钻出了地窖。
雪花还在继续飘,十几步外就看不清人影了,看看手腕上的纹身,泽正苦笑着跺着双脚,剩下的功德不足以让他回到茶馆,那么,只能跟着王猛他们先回屯子了。
留在这里,只能是等死。
爬犁上的布袋,里面的药材味很重,泽正昨晚就敏锐地闻到了,看看装满的爬犁,他只能找到王猛,“王老哥,你这药材干脆卖给我,”
要是跟着他俩在雪地里不行,跟不跟得上,泽正没信心。
“你想要,好啊,自己随便挑,要啥钱,白给你我还寒碜呢,”豪爽的王猛,正尴尬没有让泽正早上吃口热得,大手一挥,让泽正自己去拿。
“也行,我这里有点小玩意,也送给王老哥了,”没矫情的泽正,先从背包里掏出一袋精盐,三个简易打火机,还有一个精致的指南针,交到了王猛的手里。
这些东西,直接就让王猛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