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和去市里报道上班,没有再回派出所里混日子,泽正有些遗憾,但是命里有时终须有,拿不到的他不想强求,功德来源哪怕细水长流也能穿石。
学校里已经放暑假了,泽益很没眼色地过来打工,老妈带着过来,泽正只好让他跟着方峰学习熬药、招呼茶客,好歹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一个暑假玩疯了。
再茶馆里打了两天工的泽益,亲眼见到泽正老板模样的享受日子,自然要回去给爸妈告状,他一天跑得腿细,老哥却是坐着喝茶看书,竟然还有美女给念书、按摩,过日子不要这样招摇吧。
泽刚和秦素珍听了泽益的话,没有多说,泽正自己白手起家的茶馆,他俩只能旁观,孩子有自己的主意了。
羡慕哥哥眼红的泽益,今天走得晚了点,看过了院里的一幕后,他再也不觉得自己有多累了。
下午天色渐黑的时候,泽正接到了章家和的电话,很快,子店街派出所的警车来了,车上下来了几个警察。
在还没有离开的老茶客的注视下,青守良带着三个弟兄,簇拥着一个方脸中年人,脚步不停地进了小院。
中年人青色丝绸上衣,宽松白裤,脚上一双沾了泥点的皮鞋,抱在胸前的双手上裹着一件衣服,被推搡到了泽正面前。
“泽正,是章老弟让我过来找你的,”见过泽正的青守良,这次见到清秀的少年,态度缓了不少,他应该是听到了泽正蓝县一行的消息了。
“恩,”泽正眯眼放下茶杯,柳小兰再一旁给摇着扇子,美人相伴的视觉冲击,不但让青守良嘴角抽动,就连那个被警察夹在中间中年人,也是眼前一亮。
青守良手下的三个警察,瞅了眼光彩照人的柳小兰,视线很快就闪开了,显然是青守良事先交代过了。
这个被从东站货场抓回来的货主,背景干净,手里十二辆货车也查不出问题,但是青守良有内线消息,这个人可是甘省的一个运毒大户。
人家有钱,私人律师马上就到了,不好下重手的青守良,扼押留置的时间也到了,不甘心放人,自然就想到了泽正。
冒然来找泽正,青守良不好说,毕竟泽正是个学生,闹出笑话得自己担责,于是,他找到了章家和。
看也没看青守良,也没理会其他警察,泽正只是扫了眼面前五步远的中年人,“你姓甚名谁,和我无关,但是,你沾染了血腥之气,自己心里明白,”
左手食指似慢却快地凭空划出,泽正遥遥一点中年人的额头,轻喘了口气,“相见既是有缘,我给你消弭恶业,去吧,善有善报,因果循环,该交代的你说出来,自然会有结果,”
指法初成,就有了实验对象,泽正很麻利地用上了。
指尖划出一叶模糊的莲花花瓣,眨眼间射入到了中年人的头部,消失不见;这种透明的花瓣,只有开了天眼的人能用视线捕捉到痕迹。
“呼”,脸色发白的泽正,放松地靠在椅子上,他没想到,试探着用出了下品一阶的指法,虽然咒印发出,但念力被抽取大半,浑身上下体力也消散了六成,就像是猛然跑了两个百米冲刺,累得他一身大汗。
就他这身体素质,跑两个百米冲刺?呵呵。
“还是身体素质不行,”摇摇头,强忍着咽喉里火辣辣的感觉,泽正一摆手,柳小蓝过来扶着他进了堂屋休息,没人招呼呆立在院子里的四个警察。
“哎,”青守良还来不及出声,就听见身后扑通,那个被他带来的中年人,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两旁强壮的警察都拉不住。
“呼呼、呼呼,”中年人沉重地喘起了粗气,狡黠的双眸中浮现出丝丝死气,脑袋如同被套上扎紧了塑料袋,呼吸越来越急促,嘴里呃呃地低哼。
功德洗脱罪业,对他来说,是福更是祸,但局面不是他能掌控的。
脸色铁青的青守良,不满地看看泽正的房间,低声招呼着手下,把滩成一团软泥的中年人,拖拉着带出了小院,塞进车里匆匆离开了。
口水乱流、浑身抽搐的中年人,翻着眼仁叫都叫不醒,青守良不得不直接往医院送,但是,亮着警灯的警车,刚刚开到医院门口,中年人清醒过来。
“警察同志,我死有余辜,我会全部交代所犯的罪行,”认真无比的中年人,回到派出所,在摄像头面前,交代了自己如何利用货车藏毒贩运,也交代了自己在甘省的上下线,姓名地址职业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就连他在五年前杀害一个马仔的事,中年人也干脆利落地说了出来,详细无比。
不过,就在青守良忙于和上级联系的深夜,中年人在留置室里,咬舌自尽,一声不吭地死去了。
章家和把一个厚墩墩的信封,放在泽正身旁的小桌上,看着晨光下饮茶听书的少年,久久没有吭声,他对泽正也忌惮不已。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章,你走得正就不必怕我,”眯眼享受着阳光沐浴的泽正,话有所指地说道。身后,柳小蓝依旧在一字一句地念着论语,丝毫不受干扰。
厨房里的几人,干活更加轻手轻脚,泽益也是一本正经地整理着药材,心里异常骄傲;方胜楠他们四个昨天都看到了,包括外面的茶客们,没人认为坐镇小院里的泽正,只是个简单的病人。
“是,你说得对,有些事我不能回避了,”章家和低声应了,起身猜着有些沉重的脚步,离开了茶馆。
看着章家和身上旺盛了一些的气运光芒,泽正轻声笑着,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
指腕晃动间,一道透明咒印从泽正指尖射出,在念力加持下,划出一道大大的弧线,闪入距离泽正十几米外的厨房里。
这团看不见的印力有硬币大小,正正落在了方大力的药刀下。
厨房里,方大力和泽益正在切碎中药,现在药房送来的药材,不是按付单包,而是药材单类以斤算,在厨房里分类称重,按方组成后放进砂锅里熬药。
在计算成本上,方胜楠是个好手,这两大类的下品、中品中药,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十几种,但是自己配的话能省不少的本钱。
方大力面前的何首乌,药刀切了好几下,原本能顺利切片,但是他用力下刀几次,视线中的药材,就是切不动,“咦?”
“咋啦?”一旁坐着的泽益,扭头看看方大力,他主要工作还是看着五个电磁炉上的砂锅。
“刀刃钝了?”方大力疑惑地看看药刀,亮晃晃的刀锋,令他有些糊涂;再次下刀,很利落地切了下去。
晃晃脑袋,方大力觉得是自己昨晚睡眠不足,有幻觉了,就不该玩游戏那么晚,都是方峰那家伙带的他。
他不知道,堂屋台阶上的泽正,嘴角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摆手散去了那个咒印。
尽管消耗了不少的功德和念力,但是泽正心里已经笑出了花。
午饭后,泽正在堂屋里休息,虽然外面人来人往,茶馆生意兴隆,但是没人进来打搅他,大黑也趴在了堂屋门口,抬起脑袋打量着院子。
混沌的梦境中,泽正抬眼凝视着土黄色的大门,耳畔阵阵诱惑的声音响起,“进来吧,这是你的世界,”
没有过多徘徊,一身灰衣的泽正,习惯地眯眼看看大门,上前推门而进;每每梦中频繁的画面,令人心烦的呼唤,已经让他失去了镇定,他不想经年累月地这么熬着。
跨过门槛初的五彩光幕,不出意外的,那满是腥臭味的嘴巴,恶狠狠地咬了过来,泽正弹指挥手,咒印打出,人已经闪到了一边。
一个黑乎乎的洞穴中,坚硬的石壁上五彩光澜,迈出光幕的泽正,瞧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呜呜地吼叫不停。
臭气熏天的洞穴,泽正不想多待哪怕一个呼吸,轻松地跳过地上趴着的野兽,人从洞口窜了出去。
呼、呼,寒风呼啸的洞口,泽正呆呆地看着四周荒凉的满眼雪景,忘记了刚才自己为何身手那么敏捷。
这里,是冬季?有些发傻的泽正,看看身上粗布灰衣,再瞧瞧脚上的绑腿、布鞋,顿时打了个寒颤。
洞穴中,晃悠悠爬出了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熊,懒洋洋地看看泽正,随即缩回了石洞。
蹲下身,暗淡的光线下,泽正抬头看看漫天乌云,身手抓了把地上的白雪,冰凉刺骨的雪块,四周大片的桦树林,让他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冷,他娘的太冷了,腿脚发麻的泽正,跳起来跺跺脚,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能蹦能跳,真是老天开了眼了。
“啊、啊,”身在桦树林雪地中的泽正,仰天大声吼叫,听不到一丝的回响,倒是身后的洞穴里,有哼哼声传来。
如此寒冷、压抑的世界,泽正却是十分喜欢,在这里,他能跳能跑,不像在茶馆中只能嫉妒地看着别人跑来跑去,还得装着淡然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嫉妒的要死。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哪怕那很常见的跑跳。
在树林雪地里撒欢跑了一会,布鞋都跑掉到没膝的积雪里,泽正不得不回到那个洞穴前,双脚刺骨的痛;回首看看这寂静的世界,“我会再来的,”
再不回去,他怕冻饿死在这里,那就不划算了。
跨过抱头酣睡的黑熊,泽正在石壁上伸指一点,一丝功德散出,脏兮兮的石壁上,五彩光幕再现。
退进土黄色大门,这里无边无际的暗淡空间,地面平坦看不到尽头,温度适宜,泽正就地盘膝打坐,静静地环顾着,他是第一次真正观察自己的梦境,没想到是那么的广坳无边。
虽然没有日月,但是他能看得见数百米方圆内,除了自己,就一个孤零零的土黄色大门,耳畔,诱惑的声音不再出现。
绕着大门走了两圈,泽正看不出门背后有啥,黑漆漆的看不请。
好奇过后,泽正继续修炼《大经》,直到从梦中醒来。
堂屋木床上,悠悠睁开双眼的泽正,感受着僵硬的双腿,不由得苦笑一声,身上盖着毛巾被,他的双腿没多少温度。
“泽正,你已经睡了好一会了,喝点鸡汤,等会晚饭吃杂酱面,”柳小兰端着一小碗的热汤进来,笑吟吟地坐在床边。
泽正靠在床头,小口地喝着鸡汤,柳小蓝给他按摩着双腿,瞟了一眼自己的腿,还是那样,哪里有半点的青紫肿胀。
“难道,只是个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