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胜楠生意做精了,一块茶膏分成两块,一壶药茶卖十五,让茶馆外的几张桌子,一天下来坐满了人,有人已经拿着报纸过来喝茶休闲了。
药效减弱,价钱减半,没人说茶馆的不好,有钱的可以买一壶三十块的喝,但没钱的就能买上一壶便宜茶喝了,还得赶早了买,晚了就只能看别人喝了。
巷子口人一多,人气上来了,就有人开始推着小车卖瓜子花生炒货,还有人卖麻辣串,生意也算还行,毕竟来喝茶的嘴里总得嚼着点啥吧,一待小半天呢。
这里不是街面上,城管可就管不着了,想管你也得看看这平均年龄如何。
肌肉渐渐僵硬的双腿让泽正外出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有着热流在体内滋养全身,虽然现在背部、脖颈和双臂,基本上活动无碍,但两条腿的病症似乎对圣格、功德糅合而成的热流,有了排斥。
急于让自己功德晋级的泽正,也只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积攒着功德,叁拾万功德,他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早晨和晚上,他会在小院里活动一下身子骨,踢腿弯腰地锻炼一会,等到身上出了细汗,这才拄着手杖回屋里看书,夜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
自从和泽正有了那一夜迤逦的接触后,方胜楠看向泽正的眼神有了极大的变化,但是目前看,似乎泽正不是能寄托终身的良家,自己都照顾不上自己了。
夏季悄然而至,在这期间,有几家医院、研究所的人来过茶馆,试图想泽正购买熬制茶膏的手法,奈何泽正油盐不进,他实在是说不出根由,否则祸及全家也说不定。
对茶馆眼红的人很多,想真正了解药茶就得去喝,不过喝过了药茶后,妄图使用下作手法得利的人,基本上也打消了念头。
高手在民间,泽正不远透漏茶膏的秘诀,在一般人眼里也是正常,市里还有几家继承祖辈秘方的包子铺、肘子店、酱牛肉的生意,生意兴隆,道理其实一样。
还没有人意识到,随着药茶的慢慢推开,子店街上的人们,言语间越来越朴实,家里、邻里间勾心的事越来越少了。
深夜,小院里淡淡的月色,透过窗纱洒进屋里,躺在床上沉睡的泽正,撤去打坐没多久,睡梦中已经去那土黄色的大门附近徘徊,低低的呼吸声极其细微。
趴在堂屋门口的大黑,眯眼枕在腿间,耳朵不时扇动几下,院子里嗡嗡飞舞的蚊虫,却是没有一只靠过来;在泽正周身两丈之内,蚊虫远远地避开了。
光线昏暗的堂屋里,泽正左腕上念珠纹身,一颗久不见动静的白色念珠,忽然间隐隐闪过一丝亮芒,他的身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身影,艰难地坐起来。
但是躺在床上的泽正依旧在睡梦中。
影影绰绰的身影起身站在床上,负手看看窗外的残月,再瞅瞅脚旁的泽正,伸腰踢腿转了转腰身,慢慢又躺了下去,和泽正的身躯合而为一。
刷,一颗幽青的功德珠,颜色黯淡下来,壹佰功德不翼而飞。
天色将明的时候,泽正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头顶的顶棚,好像自己昨晚上从床上站起来了,但是又躺下了,没那么麻利吧。
抬手看看腕上的纹身,泽正揉揉发涨的脑袋,呆滞了片刻,良久这才吐出一句脏话,“草,两天的生意白干了,”
方胜楠和柳小蓝几乎是同时到的茶馆小院,一个月下来,柳小蓝变化很大,每天能免费喝药茶,让她的皮肤渐渐光泽起来,没有刚来时的那种灰暗了。
方峰和方大力过来的时候,柳小蓝已经熬好了小米粥,调了菠菜粉条,给活动身子的泽正端了过去。
吃过早饭,泽正坐在堂屋外的椅子上,双眼半眯看着头顶的天空,四个下属忙碌着招呼外面的客人,泡茶连带售卖包好的茶膏,外买的茶膏有限,很快就能卖完了事。
接下来的一波熬药,就不外卖了,茶馆的生意还得继续。
渐渐热闹起来的巷子,和轻声低语的小院里,只隔着两扇木门,但是没人会鲁莽地闯进来,大黑在那蹲着呢,外面那些老客户也不是吃素的,一直挂记着泽正的好。
中午,泽正多做了一板的茶膏,让大力切好了,把方胜楠叫了过来,“这三十块茶膏,下午你去龙祥中学,找高一一班班主任张老师,就说是我送的,让老师尝个鲜,免费的,”
一直看着课本学习,虽然泽正不觉得自己聪慧过人,但是升级考试他还是想参加。
“好的,”方胜楠弯腰给泽正按了一会大腿,今天她穿着白衬衣,最上面松开的一颗扣子,正好能让小老板看见内里的峰光。
“好像又大了点,”泽正玩笑的一句,让方胜楠很是得意。她在给泽正按摩的时候,小手偶尔越界去骚扰一下自己的老板,但是,泽正并没有进一步的意思,让她有点无奈。
不过今天,泽正的话又让方胜楠眼前一亮。
泽正砸吧几下嘴巴,虽然那凉丝丝的奶液好喝,对他肉身滋养极为大补,但是可遇不可求,起码柳小蓝就没有这份机缘给自己。
院门口拎着茶壶往里走的柳小蓝,抬头看见坐在堂屋门口的泽正,那笑眯眯英俊的脸庞,还有喜笑颜开的方胜楠,蹲在那里献殷勤,让她小嘴撇了下,低头进了厨房。
中午日头有点燥热,刘凯山虽然派人送来五个室外太阳伞,但外面喝茶的人还是少了,大部分人会在下午饭后过来喝点茶,正好柳小蓝他们能清净松快一会。
接连几天深夜,泽正打坐后休息,他的身上就会飘出一道黑影,不过最多只能溜达到堂屋外转转,离不开他两丈以外。
黑影越来越凝实,模糊的面孔渐渐显露,头顶上的结疤清晰可见。
大黑发现了这个黑影,欢快地跑过去,却是直接就从黑影里穿了过去,次数一多,也就不再理会了。
每天醒来,泽正头昏脑胀的,必须好喝一壶药茶,才能让大脑清醒过来。梦中一心两用的后遗症,让他虽然难受,但是念力范围却在悄悄地一丝丝增长。
泽刚和芹素珍上下班时不时就来看看泽正,见泽正要么在院子里锻炼,要么坐在堂屋外看书,倒是没发现异常,只有和哥哥周茉来交易青蒿根的泽益,看向茶馆的时候眼眶红红的。
泽正行走不利索的事,他已经看出来了。
一星期后的凌晨,睡在床上的泽正,梦中依旧盘坐在土黄色大门左近,一遍遍诵读《大经》,房门外的那个黑影,也盘坐在堂屋门口,默诵着《大经》不辍。
在大黑眼中身形清晰的灰衣人,面目俨然就是那个清秀的灰衣沙门,和泽正的相貌八分相似,但飘忽的气息捉摸不定。
双倍的修行令泽正不知不觉间,泥丸宫中金钵越转越快,钵壁上已经隐隐浮现出第三叶的莲花花瓣,信资境的修为稳定地增长,已经触摸到了上生阶的巅峰瓶颈。
不过缺少了大量功德,他是很难跨过这一大步的。
“吱,”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了巷子外的街道上,缓缓掉头开进了巷子,车轮在距离茶馆院门不远处刹住了。
“呼啦,”车门拉开,两个大汉穿着制服跳下车,整整衣领,和开车的司机对视一眼,迈步向小院走去。
现在是黎明前天色最为黑暗的时候,过不了半个小时,头顶的天空就会蒙蒙亮,此刻也是人最为发困的时间。
走到刘家茶馆院门外,一个大汉手里拨动几下,慢慢地推开了厚重的门扇,“咯吱,”
“泽正在家吗?我们是卫生防疫站的,”带头的大汉嘴里说着话,人已经迈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了盘坐在堂屋门口的灰衣人。
“呜,”趴在灰衣人身边的大黑,起身呲牙没来得及吼叫,就被灰衣人摆手赶开了,呜呜地跑到墙角趴下,一双眼珠盯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走进院子的两个大汉,看见这灰衣人和照片上的泽正基本不差,顿时笑了,脸上的肌肉有些扭曲。
他俩是省城的企业家雇佣来的,要“请”泽正去省城里做客,当然手段有些硬朗,不过是细微的小事罢了。
嘴里打着哈哈的大汉,快步走到泽正面前,这个价值十万块的客人,必须尽快带走,身上的制服可是买来的,此地不能久留。
原本计划实在不行,打瘫了堵嘴绑走,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两只大手左右按上了泽正的肩膀,刚刚试图用力,两个大汉忽然面色一变,手掌竟然抓了了空。
“不好,退,”另一手摸向腰里的土火枪,带头大汉就看见面色有些模糊朦胧起来的泽正,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当时心中就是一寒。
见过人血手上有人命的他,莫名地极度不安。但是他的速度再快,当面的泽正已经伸出了左手。
屈指连弹,泽正嘴里微微吐出一声,“镇,”上生阶境界里领悟出来的镇邪佛手印,第一次被使了出来。
业罪深重的人无法接受功德的洗礼,唯有镇邪佛手印方能化解其身上的孽果,两道幽青的光芒闪现,倏忽间化为两粒精巧细微的佛手印,米粒般大小,似慢却是无法躲避,缓缓打进了两个大汉的印堂。
呆立当场的两个大汉,愣愣地站在那里,片刻后,低头向泽正躬身一礼,转身出了小院,院门轻轻地关上了。
小院外的巷子里,没有熄火的面包车,司机奇怪地看见带头大哥和同伴走了出来,却是没看见有第三个人,“大哥,他不在家?”
“走,原路返回,”面色冷陌的带头大哥,坐进后座,跟上来的同伴哗啦拉上了车门,面包车徐徐驶离。
就在面包车即将开进高速路口,沉默不语的带头大哥,惨然笑了笑,笑得很是空洞,“没想到,我姜猛这些年,过得是那么的毫无意义,”
“兄弟,以后不要再做恶事了,”
随手抽出腰间的土火枪,对准自己的下巴,狠狠扣动了扳机,“碰”。
“碰,”另一个一言不发的同伴,也用自制的大威力短柄土枪,自裁在了大哥身边。
狭小的车厢里,弥漫着呛人的硝烟,脸色刷白的司机,浑身颤抖着踩下了刹车,抬头,呆滞的眼睛看着不远处急急跑来的两个交警。
就在天色即将转亮的时候,盘坐在堂屋门口的灰衣人,起身化作淡淡烟雾,飘入房内,没有没入泽正的体内,而是钻进了白色的念珠里。
紧挨着白色念珠的六颗功德珠,一点一点地将微不可查的清幽光芒,渡进了两颗白色念珠里。
泽正缓缓睁开眼睛,初一回想到半小时前遇到的那两个大汉,脑袋里就是嗡嗡爆响,头痛欲裂地差点叫出声来,抱着脑袋蜷缩起了身子。
脑袋上像是被锯子锯成了两瓣的泽正,哼哼唧唧煎熬了好一会,这才缓过劲来,他没想到,第一次使出那么小的镇邪佛手印,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痛苦。
喘着粗气,泽正抬起左手,手腕上两粒功德珠,明显地变成了浅白色,功德消耗一空,满是裂纹。
皱着眉心痛的泽正,还来不及骂出声,眼仁突地一缩,一道道凭空而显的光芒,在眼前频频闪现,不但两粒布满了裂纹的功德珠眨眼间幽青润泽,旁边的三颗功德珠也圆润地闪动着光泽。
耳畔隐隐丝竹声不绝。
“镇邪劝善,原来是这样,”恍然大悟的泽正,心里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