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糜烂的双目已经复原,体内经气脉络被外力严重毁坏也已经全部复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云虞还是原来的样子,是初遇廉忌时轻轻瘦瘦,嘴角却衔着一抹灿烂的笑,似长高了一些。云虞坐在雀之阙悬挑的半露台,高入云中,两侧寒风如冰,遇上她的鬓发则怜惜的黏在上面,不再离去。
而从她的视角往下俯瞰,世间万物变得渺小又遥远,雀之阙伫立山顶,下临长水,夹身群山,常有云雀飞来停留。
云虞白天便坐在露台最外,有时呆然,有时神情一亮,一脸欣喜,忽双手相围在脸边做螺状,大声的喊道。
“廉——忌——”
有时她便抱着膝盖,埋下头,蜷着身体,在寒雾中睡着了,做了梦,梦见廉忌,在梦里廉忌仍是那个被下人簇拥着故作严肃的少年,有时轻轻蹙眉,捏着下巴似做思考,脸上有几分倦容,眼睛特别的好看。
如同那日小别,对着她耳朵说到:“你别乱走动,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就被下人迫着走向另一处,他一边走一边挥手告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她笑和眨眼。
然后便剩下她一人站在梦中。
有一****想起廉忌对她的郑重承诺。当她一及出嫁之年,便娶她。在一堆燃得并不是很热烈的火光之中,他举手指天做誓今生不渝。
曾经无数个日夜,他执着她的手,抱着她入睡。
“小姐姐。”
这时,一个矮矮小小端着膳食的药童推门走了进来,云虞从毫无知觉被送来医治起,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小童,小童名作冕,此后她就睡在阙楼顶的一个房间,每日只能见到冕,小巧的手白糯细嫩,从服侍她吃饭喝汤,到她已内伤痊愈可以照料自己,童子便端来饭菜,就离开。
云虞有一次打开童子离去的那道门,才发现,也同样是悬挑的露台,而童子冕却不知所踪。
而杜丹和娣儿遵照约定,不能进入阙阁。直到约定期满。一日宿夜,云虞觉得梦中寒冷,仿佛有寒风一阵阵掠来,但她却怎么醒都醒不过来,就像是一个无色的梦魇,直到一阵阵暖意再次涌上,她睁开了眼睛,自己已在那堵门外。
在这个只见过一次,陌生又熟悉的门外,一个身着红装,配一把红色的剑的男子,走到她身边,她第一次见红色竟红得这样好看,他的目光似有几分渴切,一把抱住云虞。云虞对这陌生又熟悉的怀抱有些抵触,而他宽阔的臂怀却丝毫不容许她逃脱,这对于嗜杀冷漠,十几年都只有复仇一个念头,忘却所有的杜丹来说,这种渴切的目光似仅出现过这一次。
越往北边,云虞就越体会到,北国和南国的不一样,南国的山很娟丽,而北国却是雄奇壮观,群山迭起,巍巍峨峨,而平原也愈加平,愈加辽阔。大树颜色肃暗却参天。
而气温也是越来越低。
云虞刚下山时便是春光,流浪半月,在廉家至夏入,而到了不分季节的雀之阙,外世已度过整个秋,时至冬日,又是越向北行,云虞有时便冷得战栗,行路时杜丹把她拥在怀中,夜宿时便让娣儿抱着她。
云虞很喜爱娣儿,娣儿年至芳华,胸前软涨温热,又散发着浓郁的母性气息,云虞晚上紧紧揉着她的脖子,有时还把脸凑到她胸脯前,嗅着她散发的香气,仿佛嗅到乳娘那般让她感觉舒适温柔的味道。
到了延绵无尽的北域森林,道路便崎岖难行,娣儿分别用四根长针插入马儿的脑部,马儿便立时振奋,即使是苦行之路,都全速狂奔,那些水草茂盛,横生林溪,草木密拦的道路,行了半日,马儿便七窍渐渐流出些许血红,但仍奔命狂驰。
“我们的马儿怎么了?”云虞在杜丹怀里,探出眼睛,两匹马各由杜丹和娣儿驾驭,所以她一路躺在怀中,悠然的左右张望,有时还会关注一下马儿。
“再过几个时辰便会死。”杜丹答道:“你见娣儿对马入针,这些针会最大限度激发马的潜能,行过此阵难走的路,至官道,马便会干竭而死。”
云虞问到:“此等法门是否也能用于人?”
“是的,凡遇魔人阴阳采补,可用此法获得男子全能,采补后男子便干竭而死。”杜丹说。
“那这是好可怕的邪术。”云虞忍不住说出口。
“是。”杜丹说到,眼中并无神态变化,又道:“娣儿共有三十二支针,可救人可害人可易容可将致命伤转移,待到北塞,她便全教于你。”
云虞听完,微张着嘴,做惊讶状,过了一会儿,她又转过头,看着杜丹问:“你为何不学?”
她这一问,娣儿忍不住噗呲一笑。
杜丹无言以对。
终转官道,三人下马,前方不远有一个驿站,便是与塞外交界必经之站叫做踏雪驿的驿站。
三人走了一会儿。
突然蹄声急起,一众骏马从后方另一条官道冲出来,又奔到了云虞等人面前,见三人除杜丹佩剑外其余二人是不佩剑的妇女幼女,便不屑的瞥了眼要越过他们朝踏雪驿奔去,马蹄踢踏出一大片滚动的风尘,正要向他们三人如墙倒般压过来。
领头人却在这时突然勒马,引得一众马长嘶,才渐渐停落下蹄声,停在了云虞等人面前。
满天飞卷的尘土掉落下去,十多骑马上坐着的壮汉皆看见领头人的马上赫然坐着一个红衣男子,而原先的领头人已不知所踪,往下细看,才见马的蹄下多了一个伏尸。
这十余人脸色都大变,因受了惊吓而面容扭曲,全身颤抖。
杜丹说到。
“若肯再出让一匹骏马,便放你们绕道而行。”
一瞬,便剩下数匹马,那些人都弃马而逃。
杜丹把云虞放上马背,又与娣儿一起驭马向踏雪驿,还未到百米之遥,又见前方突然一堵堵尘土要向自己扑来,杜丹双目一视,见尘土中是一大群骏马和骑马人,还夹着马车和骡车,乱七八糟的着装,有塞外人士,也有本土商人,但看上去都是行商的华馥之族,骑着马的有几个武士,应是镖局中人。
看似混乱一团,其实各不相同,应是走得太慌张匆忙,颇有一种紧急从踏雪驿逃出来的意味。
不知发生何事。
杜丹终以气阻挡,剑不出鞘,剑气却横溢,使得不论是灰尘还是马匹通通在半路望而观止,不得再前进一步,而那些人更是惊骇,有些已吓得屁股尿流,以是白日撞鬼。
娣儿和云虞避往道旁。
杜丹站在路中,向领先一队问到:“竟是发生何事?要从踏雪驿仓皇而逃?”
那些人皆望着杜丹,见他一身腥红,虽只佩一把细剑,却气贯凌云,不能直视,而从他红色的剑身中更似有邪妄之力横溢而出,武士皆不敢出声。
只有一个毫无内劲的矮胖商人答道:“千万别去踏雪驿,我等正要绕道,虽要花费三日,总比丧命好。”
“为何会丧命?”杜丹问到。
“那处来了很多怪人,一言不合便血溅四座,我衣衫和靴子上便是他人的血渍,踏雪驿已成踏血驿了。”
“你们三人奥!”那个商人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杜丹眼中似红焰般的光芒吓了一跳,杜丹退回马上,拍马加速向踏雪驿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