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外仍是死寂,但猎猎破风的衣带却响着,距离已经很近了,廉忌隔着厚雪仍能看见被提着的片片火光,显是人正在彻底搜查此处,过了一会儿,火光没有了,衣袖的破风声也没有了。廉忌突然大惊,伸手轻拍在雪娥背心处,雪娥此时已经心力交瘁,立即便晕了过去,廉忌又用手托起她。
不知又过了多久,突然一阵柔和好听的男子的声音从井旁响起:“那一点内息似乎没有了。”
廉忌心叫好毒,雪娥在寒凉的井水当中自会运气耐寒,而这些内息不加收敛便会被觉察。那面的人初时就觉察血腥味在此处淹没,怀疑定是藏身在此,提着火仔细的搜索。后竟把火灭了,也垂袖凝立,让藏身之人以为躲过一劫,便大意暴露。
从目前来看,对方即使只离自己有三四丈高,却并不能透雪视物,加之廉忌已封住雪娥内息,自己也收敛至无任何气息。应不至被发现。
又过了许久。
雪上的绰绰人影离去了,火光却亮了起来,越来越亮,竟是有人用油泼在雪地上,放火烧雪,此法令廉忌都心叫不妙,若火这般烧下去,井上的雪定会化了,再来搜索便会被发现。幸好此时无人在井边。廉忌只好把幽草拉拽绑住云虞,自己运掌把井下的极寒之气推向井口,使井口处的雪即使遭受烈火仍不止很快化去,兼之雪仍在飞下,很快油火被盖灭。魔人又返来搜索,并无发现,待至天快亮,井外才消静。
廉忌终放下心来,加之内息消耗过度,井水因他的内息,竟然热如温泉,云虞也已经入眠,
廉忌把云虞和雪娥抱出井,又为雪娥披上自己的一件外衣。井外的荒草已被烧了个精光,只在雪上剩下一个个洞印。此时雪已经停了。廉忌在又过百米的一棵树边遗下雪娥,便抱着尚在睡梦的云虞走了。
云虞醒来时已是在不救城的城郊。
“天已经亮了吗?”她伸手胡乱探,先是摸到廉忌的眼睛,廉忌的眼睛还是如前几夜摸到的那样,很美丽。
“已经亮了许久了。”廉忌笑了。
并不因这胡乱探来的手遮住眼前而困扰。
摸了几下子又轻轻垂到廉忌肩前摸了摸。
“为何你的衣物已经干了?”
“我用内息把它烘干。”
“我的衣物也是吗?”
“算是吧。”
“我的头发都是井中的草腥味。我想洗一洗。”云虞说到:“这附近有没有小河?”
廉忌往前望了一眼:“再多走一会儿就到。”
“那你牵着我走。”云虞不愿廉忌再抱着他,从他手臂滑了下来,差点不稳摔倒,廉忌在一旁用手拦了一下,站好了,云虞伸手探到他手臂,牵上了他的手。
“我们去哪里?”
“不救城深处砭医堂。我在医术百褶里看到,每五年不救城都会聚集来自各城的医士包括江湖郎中,初时是为探究砭医堂内的自然化物奇喙砭而来,后便成为医界齐聚一首究奇症的医会。我带你去那里,只想寻一位叫浮生的人。传其曾医治魔族万般丑恶异相,皆使其恢复正貌,我猜测他是个身怀化魔异术之人。”
“廉忌是认为我失明是魔人所为?”云虞一听也明:“定是如此了,我曾听见有人对我说要夺走我的眼睛。”
“可我只道那是睡梦中,你如此悉心照顾我,绝不会有失。”
“一定是廉府中另有魔人。你我亭中所见狐化,后我在典书上看到传言涅族之人天生狐化,涅族人之可怕,多年前另人闻涅色变,可惜关于此类的记录全都焚灭了。”廉忌一阵叹息,提到心事,显得郁郁不快。
“浮生定是医术高明,我也定能复原。到时我便同你回廉府。”
“医好你的眼睛后,我们不再回去。我带你煮酒驰马走到天涯海角,带你去塞外,去冰原,带你去漠北,任何地方。与你厮守。至你出嫁之年,便在落脚处成婚,定下终生,若你不爱漂泊,我们便在一处无名之山,立屋成家。也可诞下儿女,我们教会他们自保之法随他们自己或去追逐花花世间。我只守着你。”
廉忌说完仿佛看到那样的景处,嘴角生出欢笑。
云虞原只想随他而去,却没有想过他全心只守着自己,不愿自己再回廉府中魔怔,云虞愣了一下,又不自然轻轻咽了一口苦涩。
说罢便到河前,河水清冽,并未被雪冻住,只在浅草处有些碎冰。
廉忌带她来到河边的石板前,云虞用脚小心翼翼探到寒凉的河水。又缩了回来。
“是否太凉了?”廉忌问到。
“和奇云的溪流一样。从来都不暖。”云虞说完立即俯身坐在石板上,又慢慢把脚放到石板外的河水里,又俯下上身,把头发浸入河中。
廉忌立时便也折叠着长长的身体,理清她水中的头发,又用手心挽水,轻轻的淋到她头发上,细心洗净发上的藻。
廉忌牵着云虞来到城中,天色随着西下的太阳逐渐昏黑,集市灯火阑珊,一座座酒楼和青楼亮起灯光。规模虽比不上梦蝶城内碧阑干等一众楼,却也院落重重,不可一目览尽。
廉忌只想寻得浮生,于是只朝着砭医堂赶路,却忘了腿脚劳累。云虞似轻声到:“廉忌我饿了,我们行囊不见了,你袋中尚有银两否?”
廉忌轻轻一笑:“没有了。”
“待我向前面那位老兄借一些。”廉忌说完把云虞牵至墙边,让她靠墙坐下。而自己也走到横巷外的集市与一个穿着雍华二十来岁的男子擦肩而去,男子似心事重重,并未意料到荷包已被廉忌拿走。
廉忌又大模大样走回到云虞身边。
“我们此时袋里有的是银两,你想吃什么,这便带你去。”廉忌说到。
“往后我们浪迹天涯也是如此吗?”云虞笑了。
廉忌苦道:“你不要笑我了,此次天已是黑了,须急着赶赴医会。我才借此人些许银两。”
“加之我仍有些担心外境旅馆之事,已过不周山,竟尚未听到有魔族之风声,也证魔人行事诡秘,我们至好准备一套工具,若是在城中遇袭,我们尚可攀城远遁。”
廉忌说完,便率先去铁铺买好了钩绳,两人路过车水马龙的街市,来往行人,好不热闹,似因靠近砭医堂,医士模样的行人多了起来,有的已是老丈,带着两名药童,有的是清瘦中年,携着自己吃饭的神医招牌,一辆辆华丽马车驶来,廉忌见一个小酒馆,便携着云虞进了酒馆。
酒馆只剩一张空桌,廉忌与云虞坐了上来,小二招呼上来,廉忌便点了几位特色小菜,加上二两酒水。
近处有一人,从廉忌坐下便凝神相望,不多时又走到廉忌的桌前,廉忌嗅到没有敌意,便不加理会,对方却抿嘴一笑,问到:“小女可否有幸共桌?”
对方是一个年华正胜的女子,但脸色清禀未有粉饰。穿着一件略微宽大的书生外衣,携着一个“意会风云”的招牌。看不懂是何来头。
“大人容貌世间少有,此容称天之双胤,有阴阳两相,若小女没有说错,大人有一个妹妹,与大人眉目相似。”
对方出口惊人,另原本无心听教的廉忌不禁侧目。
云虞也感神奇,连嚼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脸向着这个女子转了些。
“你有何事要告知我?”廉忌问到。
“小女斗胆告知一事,你所寻之人不在城中,请你即刻离去。”说完她脸色一变。
“你知我要寻何人?可否指明一二?”廉忌问到。
但她蓦然不语,并立即提起招牌,转身离开。
廉忌心中一震,但此时要他放弃唯一能寻得魔医浮生的群医会,他不甘心,若此番离城,云虞的眼睛又该怎么办,即使浮生不在城中,在医会寻得浮生留下过的蛛丝马迹也好,廉忌想完饮下面前的一杯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