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四天,这支队伍一直在山间村落连轴转。所有人疲累不堪,但又像打了鸡血一般,充满战斗力。徐飞骆越来越思念李默然,临睡前都会掏出手机看看照片。来了一个多星期,他没敢打电话,怕声音会泄漏真实的情况,他已然这样,何必再让她担惊受怕。只每天发短信,告诉她他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然而,这些天里,李默然同样倍受煎熬,食不知味、寝不能寐。她甚至不敢独自一人呆在他的公寓里,没有他在的大房子,她只感觉空旷、孤寂、冷清。她才终于能够体会到,没有人、没有爱充盈的房子,纵使再宽敞、再豪华,也不过是一座囚禁人心的黑暗城堡。自从他走后,她便戴上他送的四叶草项链,再没有取下来。他人不在,就想着,能留一些与他有关的东西,一直放在自己身边,就像他形影不离地陪伴她一样。她还希望,她每天的祈祷,能让四叶草把幸运带给他。她一直守着手机,这样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他是否安好。因为,他的消息实在太少。于是,她也上网搜索,想要了解他们所在地区的情况。可太过真实惨烈的图片,满屏的灰尘、鲜血、哭泣、死亡,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让人触目惊心。她一看,眼泪便不可抑制地如断线的一串珠儿,一颗连一颗地接相滴答摔落。以致到后面,她不再上网浏览任何新闻。
蔡诗诗那边的情形也跟她差不多。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人,在这种时候,如果还能若无其事地嘻嘻哈哈,只能说明她是没心没肺得无药可救。别看她表面满不在乎,其实她对大雄上心得很。要不然,这几年来,她怎么会只处他这一个对象、只和他同居、只找他一人耍刁蛮无赖。她同样担忧牵挂,也同样束手无策。
李默然不愿再增加她的压力,无人倾诉,唯有一人黯然神伤。今晚,她加了会儿班,因为不愿太早回去、闲下来让自己胡思乱想。走时,公司里已没几个人。出了门口,无精打采地垂头踱步,一辆悍马停在身旁而不自知,几阵鸣笛声在耳畔响起,她才回神。仔细一看,竟然是高总。自打那晚后,她一直没在公司遇过他,听说是去上海分公司出差了,这一去便是几个月。他向她招手示意,她避无可避,只好上车。他说请她喝杯咖啡,她客气婉拒,他却还是将她载到一家私人会所。她轻轻叹口气,硬着头皮跟进去。里面陈设简致、幽雅、静谧,真是个放松聊天的好地方。一落座,服务员很快端上两杯咖啡。
“这里最顶尖的蓝山咖啡,尝尝看,喜不喜欢。”高轩霆说完,自己先呡了一口,表情颇为享受,一看就是常客。
“谢谢高总。”李默然笑着客气道。她放了点糖,拿着勺子搅拌,却没有喝。
“这次出差一走几个月,本来是想……”高轩霆盯着李默然,突然话锋一转,“发给你的短信,都收到了么?”
李默然一惊,勺子停住,不得不抬头注视他。
“我以为,你已了解我的心意。”高轩霆观察到她脸上表情的变化,顿一顿,低沉道。
“高总……”李默然还处于惊愕之中。
“很早我就在关注你。趁着出差这段时间,我更加确定心之所往。虽然身在异地,却每天想知道,你好不好,所以都编辑成短信发给你。应该都收到了吧。”高轩霆苦笑着,为自己的煞费心思。
“高总,我不知道是您……”李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如此回答。
“现在你知道了。”高轩霆有点步步紧逼地味道。
“……对不起,高总,我有男朋友了……”李默然心慌意乱,如实道。
“是每天送你上班的那个?”高轩霆顿一顿,深吸一口气,问。
“是的。”李默然点点头。
“可最近都没看见他,是不是你们……”高轩霆猜测着可能。
“不,我们很好,他只是被医院派去地震灾区参加救援。”李默然的神色一时黯然下去,但仍然十分坚定道。
“他只是个医生,而我却掌管公司核心。”高轩霆并不就此放弃。
“高总,我很敬佩您,也很欣赏您,真的。但是,很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她诚恳地说道。
“我说,我不在乎呢?”高轩霆仍然抱有希望,握住她捧着咖啡杯的手。
李默然却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抽掉自己的手。
“……很抱歉……我先走了……谢谢高总……”她站起身,语无伦次,不与他对视,却毅然绝决地转身。
“如果,我比他早一步……”高轩霆冲着她的背影道。
“高总,没有如果的。”她的背影先是一顿,而后轻声却干脆地说。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注视着背影消失不见,呆坐沉默良久。
第八天,巡诊队伍回到老县城营地,大雄激动地抱着徐飞骆不放。
第十一天,在连续奋战了10个日日夜夜后,他们这支医疗救援队共救治伤员1000多名,圆满完成了在灾区的救援任务。他们将药品和医疗器械捐赠给当地人民医院,带着灾区县城政府颁发的锦旗,载着灾区人民的崇高赞誉回到X市。李默然从本市新闻里得知,连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汪泽霖,市政府副秘书长王志平,市政协教科文卫委主任仲清,市卫生局党委副书记赵刚廉等众领导都出席了欢迎仪式。心里说不出的激动与自豪。昨晚便接到他的电话,说要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谁知欢迎仪式结束后,他们仍然不能相见。从灾区回来的救援队伍,为了确保自身及家属和其他民众的健康,自动接受隔离两周,全部住在医院。
每天下班后,李默然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做,只想抱着手机与徐飞骆煲电话粥;而每天,睡觉吃饭看书接受例行检查的徐飞骆,最开心的事,就是接李默然的电话。既觉得无比甜蜜,因为,这时的李默然体贴又温柔,抚慰着他经历伤痛碾压的心。排除一切干扰,认真倾听才发现,她的声音真的很清亮。有时,她会唱歌给他听,将《又见炊烟》诠释得颇具几分王菲的味道。每天都会说许多好玩的事、开心的事、美好的事,甚至……咳……软糯细绵的甜言蜜语,让徐飞骆大感意外。这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她,不过,他确定,自己非常非常喜欢。假设之前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那么现在再一次证明,他还是会爱上她,因为他已经完全被这声音征服。同时,他又觉得无比苦涩,因为,相爱的人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不能触摸。他多么想抱抱她、亲亲她,搂着她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却求而不得。在隔离的两个星期里,李默然每周末连着两天,都会到医院参加志愿者活动,而且,她已经成为一名正式志愿者。当她站在他曾经走过的地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帮助他会服务的病患,她知道,他与她的心,是紧紧连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