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离宽心地闭上眼睛靠在刘阿姨的肩膀上,一个人忍了这么久,她累了,现在能跟一个人说出来的感觉真好。
刘阿姨搂着怀里的箫离,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小姐活得太艰难了,好不容易遇到了少爷,本以为这是小姐幸福的开始,却没料到命运还要这么折磨她,她还要亲手把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推出去,还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命运给予的所有的不幸与苦难。
上天,如果可以的话,就把所有的不幸降临在我身上吧!小姐还年轻,她应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她还没好好感受过这世界的温情冷暖,她不应该承受这么多!
或许是终于不用一个人憋着了,箫离安心地靠在刘阿姨的身上睡着了。
也许是身体越来越差,箫离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八点多钟了。慢吞吞地吃了些刘姨端上来的早餐,经过慎重考虑,箫离还是决定一个人去医院拿检查结果。虽然可能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箫离还是希望能自己一个人亲耳听到医生的诊断,她不喜欢别人看到她软弱病态的一面,特别是刘姨,箫离不想再打击她一次了。婉拒了刘姨要求陪同的请求,箫离把刘姨留在酒店,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
像是战士奔赴战场,可能已经知道这场战局必败无疑,但还是昂首挺胸无所畏惧地一往无前。箫离自小秉持着人定胜天的信念,但是这一次,箫离输的一塌糊涂,她终究是胜不了天命了。
“风湿性心脏病中期。”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的医生用沉重的口吻宣判了箫离的命运。或许是见惯了太多人的生死,医生并没有显示出多余的表情,不过箫离或许是他这么多年,乃至今后很多年都忘不掉的患者——她倔强,她淡然,像是看淡了生死似的,以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平静独自面对恐怖的病魔,甚至听到结果的时候嘴角还溢出了一丝微笑。
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水落石出的感觉真好!
“那我还能活多久?”
纵然见过了太多的生死,但是在面对箫离的时候,就是一丝不苟的医生也有了些压迫感。她那么年轻,那样美好的年纪,本该像所有十六七岁的女生一样,尽情享受她们的花季雨季……看着箫离平静的面容,他已经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了,感觉像是自己剥夺了对面这个女孩美好的未来似的,咬咬牙,医生这才继续沉声道:
“这得取决于你的身体情况,以及后续治疗方式。现在大多数患者都选择瓣膜置换术进行手术治疗,目前的人工瓣膜主要有生物瓣和机械瓣两种。对于年龄在65岁以上的老年患者可选择使用生物瓣膜,生物瓣术后无需终生服用抗凝药,避免了每天使用抗凝药物带来的相关并发症,因此对于年轻的女性,尤其是有妊娠生育需求的患者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但生物瓣的平均适应寿命10年左右,也就是说生物瓣术后可能因为瓣膜衰败需要再次换瓣。机械瓣的特点是使用时间长,耐磨损,不用担心瓣膜本身的衰败老化,但由于机械瓣对血液的破坏作用,因此有形成血栓的倾向,需要术后长期严格服用华法林抗凝,需要定期复查抗凝强度调整药量,以免出现抗凝过度出血或抗凝不足而导致栓塞……”
“等等”,看到医生有些躲闪的目光,箫离的心中早已明了了,有些时候,一个人对自己身体的感觉不比那些所谓的先进仪器差。即便见过了太多的患者,但是箫离这种让他有压迫感的还是第一个,看到箫离含笑的目光,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医生也有了些局促。
“其实你不用骗我。”
“嗯?”医生有些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其实我可以不用手术了对吧?即便是手术,估计也不一定能延长我的生命了。”箫离含笑看着对面的医生,说得轻描淡写。或许是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太低,医生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其实,你只要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就可以了。”
原来她不止表面的平静淡然,她的洞察力一样强大得可怕,他看不透坐在他对面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生,她聪慧,她坚强,她神秘,她是偌大的许家指明要他易寒专程从美国赶回来治疗的人,想他易寒是谁?年纪轻轻就拿到双学位的医学博士,但是他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他谨记着许陌的吩咐,尽量把病情说得轻一些,但是不能太过。只是“中期”到“晚期”的距离而已,却不料还是被她看出来了。他记得许陌当时交待完之后又苦笑一声,说了句——不过她自己应该能看出来。当时他还不屑一顾,现在看来是自己自大了。
“晚期,快的话三年,照顾得当,五年。”在箫离面前,他发现他连最基本的善意的谎言都说不下去了,所有的伎俩都像是跳梁小丑般,被看得透透彻彻。
“嗯。”箫离的声音平静而自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房间在这一刻安静下来了,易寒感觉到身后的冷气一个劲儿往自己的白大褂里钻,钻进皮肤里,钻进血管里,冰冻着每一个毛孔。看了眼箫离,她好像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眼睛盯着角落里摆放的标本一动不动。易寒也不开口,空气就这样凝固了。
“许陌那边……”箫离盯着某处,呆呆地开口,说了几个字后好像又不知道该接什么了。
“许陌那边我会安排好的。”
“谢谢了。”